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时近正午,金秋的阳光灿灿,照着脚下光洁的墨玉阶石,芷兰宫内四季如春。
襄远伯夫人雪白的中衣紧扣着立领,外头还加了件玫瑰紫的天鹅绒对襟琵琶扣帔子,这样温软的面料依旧挡不住从心底袭来的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前有着老伯夫人唯利是图的嘴脸,周若素的话委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襄远伯的位子袭不过三代,一直是老伯夫人最大的无奈。
若是温婉有法子将襄远伯府的爵位再往下延续一代,圆了老夫人望孙成龙的梦想,那么自己已然坐了几十年的伯夫人位子,大约真会被逼着退位让贤。
上一次便是因为温婉在宫内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安国夫人那里又有话放出,要收温婉做个义女,老伯夫人迫不及待要沾安国夫人这门亲戚,立逼着儿子将周若素从侍妾扶为平妻,这才有了襄远伯府里一门两位女主人并存的笑话。
周若素无事一身轻,襄远伯夫人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连参加个赏花会,也有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这样的日子,早已压得她沉重不堪。
如今温婉这死丫头做了郡主,她若是在老伯夫人面前露个口风,再抬出安国夫人的名声,为着伯府的未来着想,老伯夫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襄远伯夫人面如死灰,只觉女儿不住嘴的喋喋不休比夏日枝头的鸣蝉更为烦人,忍不住回头呵斥了两句。
温婳本是替母亲出气,无端受了母亲的呵斥,生怕被旁边的人瞧到,只能委屈地低下头去,周若素却是优雅地笼着披在肩后的长发,又理了理自己镶着湖绿色阑干的翠色衣袖,将那上头的褶皱抚平,根本不在意这对无良母女的胡闹。
好歹熬到典礼结束,楚皇后领着贤、淑二妃去寿康宫行礼。慕容薇姐妹、夏兰馨、温婉、罗蒹葭,还有陈氏姐妹这些人都随在后头。
命妇们分立两旁,纷纷行礼恭送皇后娘娘,直待凤驾远远转过长廊,一众人才起身告退,各自准备出宫。
襄远伯夫人夹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虽然无精打采,却只能打起精神往外走。也有几个相熟的过来打声招呼,更多的却是恭贺周若素,生了温婉这么个好女儿。
无论是沦为侍妾,还是被抬做平妻,周若素早已心如止水。她一双妙目看这世界,桃红柳绿的三春看尽,不过都是些云卷云舒。
历来不与这些前倨后恭的贵人们多打交道,面对众人的示好,周若素都是浅浅一笑带过,温雅而又矜持。
她随在襄远伯夫人身后,安静地往外走去,云淡风轻的态度尤其惹人注目。
温婳被慕容薇连番打脸,如今出门的时候有限。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想寻往日相熟的小姐妹打声招呼,也算是挽回自己的声誉。
她放慢了脚步四下张望,瞧着沈小姐、魏家姊妹花等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在人群之中,却不见素日众星捧月一般的钱瑰,心内十分诧异。
见大理寺卿沈家的小姐随在沈夫人身后,离着自己不过几步远,温婳横插了几步,来到沈小姐旁边。轻轻一扯她的衣袖,道了个万福:“给沈小姐请安,遍寻不见钱小姐,沈小姐可知她是否还在宫内?”
沈小姐十分嫌弃温婳这破落户的嘴脸,碍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轻易给她难堪,只将衣袖不动声色抽回,淡淡说道:“瑰姐姐出京探亲去了,不在家中。你与她这般交好,难道不曾说与你听?”
温婳被母亲拘在府中,何曾晓得一点外头的动静?她脸上青红莫辨,又瞅着周围几道幸灾乐祸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哪肯承认自己不知,只呢诺着说道:“想着钱小姐去了这些时日,也该回来,这才过来问问沈小姐。方才多有打扰,温婳这便告退。”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沈小姐咀嚼着温婳方才的话,脸上的浅笑倏然一紧,似是忽然被霜雪凝住。
昔日钱瑰远走康南,为求走得敞亮,并不偷偷摸摸,而是出了皇城之后才悄悄改了道。她还曾装模作样往几位小姐妹府中都递了帖子,述说自己出京探亲,大约一至两旬可回,约大家归时再聚。
温婳不晓得钱瑰的行程,沈小姐却记得清楚。粗粗一算,钱瑰出京日子已然不短,早过了两旬之约。
究竟什么样的亲戚值得她错开太子册封大典,连贤淑二妃的晋位之喜都不来恭贺?往常八面玲珑,场面事上从不输于旁人半分,似钱瑰这般,根本不似钱家往日的为人。
沈小姐一双美目在人群中急掠,奈何人来人往瞧不真切。她回头招手唤过身后的贴身丫头,在她耳旁窃窃私语几句,嘱她快去快回。然后低声说道:“瞧得仔细些,我在车上等你。”
那丫头频频应声,灵巧地转身,仗着身量娇小,巧妙地在人群里左转右绕,不多时便消失在沈小姐眼中。
沈小姐上了马车,却并不吩咐启程,而是要丫头传话,请前头车上的母亲与几位嫂嫂略等一等,她有要紧事要办。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方才那丫头迈着小碎步来到了沈小姐车前,采着凳子登上马车,先将车帘掩好,这才小声冲沈小姐说道:“果真如小姐所料,奴婢方才只寻到了钱夫人。再三再四瞧她周围,却并没有旁人,使了几两碎银子,问了钱府相熟的丫头,道是两位少夫人都不曾出席。”
钱府的几位少奶奶连同小姐联袂缺席今日的盛典,这可是先帝与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