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头一看,见长信侯爷头顶一朵小黄花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看着罪魁祸首,纷纷捂住嘴。
——他们可不敢笑出声,但实在太好笑了。
朱定北好不容易借着宁衡的手臂站直了,还不怕死地勾勾宁衡的下巴,笑道:“哪儿来的黄花大闺女怎么长成这副模样,嫁不出去可怎么好?”
宁衡垂眸看着他,说:“你娶?”
“哈哈哈!”
朱小侯爷再一次笑不可仰。
他心情大好,刚才那一瞬间看着黄土飞扬的车马远去,去向终结李家将性命的前方,他突然豁然开朗。
李家死了,他却不应该松懈。
还有他在朝中的同党,他要一个个将他们揪出来。
就算没有这些人,还有龙椅上的那人。朱家军在一日,贞元皇帝就不会放弃易主或夺取的念头。
他需要走的路,还很长,怎能看到一个里程碑就以为到头了呢?
他手拿一个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走想前头几人,秦奚和楼安宁见到他手上的草,一人拉着一个,赶紧跑开了。他们可一想顶着狗尾巴草被长生笑话。
第二日早朝上,贞元皇帝让刑部当廷将李平一案所查实的证据和罪名一一念出来,而后按刑律判处。
朱定北听到阿爷和阿兄说起,才知道原来李家的罪证还包括自己这一次遭遇的刺杀。
老侯爷骂道:“非得再打你爹一顿军棍!怎么办事的,竟会让李家察觉我们朱家在推波助澜,连累到我的乖孙儿。”
朱征北:“李家实在可恶,死有余辜!”
朱定北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当夜老侯爷跑到小孙儿的小院里问他有何话不能当着他兄长的面说。朱定北愣了下,道:“只是不想泼您冷水。”
老侯爷摸了摸下巴道:“你好好养伤,其他事情少操心啊。”
嘿嘿,不知道儿子知道他口中的“老先生”就是自己的小崽子,会不会吓得从马背上摔下来。
朱定北不管他,继续道:“阿爷,我觉得这次未必是李家。”见老侯爷面色沉静下来,他冷静分析道:“这件事其实不难分析,李家将若果真知道是咱们在背后下手,肯定会对阿爹或是其他叔伯发难。而他们偏偏对我下手,难道是因为复族无望,想杀我泄愤?”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他们要泄愤,也应该是对阿爹阿兄或者干脆对您下手,反而我是最不起眼的。”
“我思来想去,对方这么做,无非是想挑拨朱家和皇帝之间的信任。阿爷您细想,若是他们果真得手了,您和阿爹阿兄会怎样?不会怨怪皇帝?不管你们会不会,皇帝陛下却明白自己的这一次过失将带来十足的隐患。有这条裂痕在,朱家对他失望,他也不能再坚信朱家的忠诚,那么,皇帝会怎么做?”
老侯爷捏紧拳头,半晌才道:“……会想制衡。”
“不错!”
朱定北又压低了声音:“那将会如何制衡呢?培植心的羽翼耗费的时间太长,那么势必是将已有的军将扶植上去。在军中,想来没有比李家更好的剑。”
老侯爷拧着眉头道:“对方想就李家性命——”
“阿爷,我遇袭的时候,还没有李平的叛国案呢。”
朱定北提醒道。
老侯爷这才茅塞顿开。是了,当初可没有这种法理君权都无法容忍的叛国大罪在,李家九族的性命无伤。只不过,李家在这次军治整顿中大受创伤,要挽回颓势只有陛下圣心眷顾轻判或是刻意扶持,才能将失去的权力找回来。
只要死一个镇北侯府的小侯爷,李家的窘境就能迎刃而解……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想几乎就是真相了。
“那不还是李家人下的手?”
朱定北听老侯爷阴鸷的话语,低声道:“我总觉得,对我下手或者说出这个主意的人不再此次株连之中。阿爷,洛京被诛了九族,这才经历三朝原先的末微旁系便恢复到将门李家的程度,一群武人真得能做到吗?我相信这背后还有给李家将出谋划策的人,而这个军师……就在朝中。”
这个人,也许是这些人,隐藏得太深了。
但不管他是谁,朱定北想,他都有足够的耐心,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