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可这里是明元殿,绝不是她可以放肆的地方。
她忍了又忍,袖子下掩盖着的手,骨节处微微发白。
太后居高临下的,自然把她的神态都看在了眼里。
“说实话,”太后朝着玫瑰椅的方向指了指,“你坐着说啊。”
白氏僵了僵,须臾挪动脚步,坐了过去。
太后同知意使了个眼色,知意会意,打发人奉了茶,随后便将殿内人都带了下去。
白氏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正经说话了。
只是这位太后,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如今自己成了这副样子,她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
白氏心中冷笑了一声,手边的茶,就没有去碰。
“我其实挺替皇后不值的。”
果然,太后一开口,就是一把刀子扎进了白氏心口。
白氏扭了脸儿,微仰头,看向太后。
“她去了之后,我想过几次。恭谨、谦和、贤淑,这都是皇后当得的。况且这么多年来,她总能和睦六宫,即便是谈氏最气盛的那几年,她都没有同谈氏计较过一次,更没有为难过谈氏一次。”
太后顿了顿,轻叹了口气,“其实是你们,拖累了她。”
“我们?”白氏神情也冷了下去,“按您的意思,您是因为我们,才不待见她?”
太后脸色微变,并没有言声。
白氏呵了一声:“只怕不然。您看不上她,还因为陛下看重她,看重到为了她,不肯动一动甄家……哦,也不能这样说,”她啧了两回,“其实最可怜的,就是我的羡儿。做皇后,住不了坤宁殿,生儿子,从小就被您抱走了养在身边。您为了好些事儿不待见她,还抬举成贵妃,而陛下呢?陛下口口声声说爱重她,却把谈贵妃捧到了天上去。这样的皇后,只怕古往今来,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所以呢?”太后冷眼看着白氏,“先帝当年指婚时,也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个镇守云南,保一方安宁的甄家,会变的这样不堪。”
“不堪?”
白氏觉得,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她的确知道,家里头有些孩子,胡作非为了些。
可真要说不堪,又哪里有这样严重?
不要说甄家了,天下世族本也多,又不止他们甄氏而已。
她就不信,谁家还没有几个管束不了的纨绔吗?
太后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不管你自己怎么想,甄家的不堪,在皇帝和我眼里,已然是事实。”
白氏简直想要发笑,这对母子,未免也欺人太甚了些!
不过还没等白氏发作,太后斜了她一眼,又开了口:“皇帝答应过皇后,不下死手。如果按着我的性子,自然是要永绝后患……当然了,夫人你也是个果毅的人,要换了你是我,估计也是要斩草除根的,哦?”
白氏眉心突突的。
太后究竟想做什么?
她口中说的永绝后患,要绝的可是他们甄家。
可是太后却能如此坦然又平静的同她说?
太后挑眉:“留下你,其实没什么很大的用处。你若想回云南,我替你做这个主,只是有一点,甄昌平不能走。”
白氏恍然大悟。
这是要同她做交易。
借用羡儿的名义,把他们骗到了京城来,可是太后显然在知道陛下曾答应过羡儿的话之后,有了别的主意,这才把她叫来,说要送她回去。
留下昌平,那才是真正的人质。
白氏努力的控制着情绪:“那然后呢?太后想得到什么?”
太后一撇嘴:“和聪明人说话,确实要舒服很多。”
白氏始终眉头紧缩,盯着她瞧了半天:“因陛下和太后,都是这天底下能过的最随性的人,和这样的人说话,总要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若是一个不留神,丢了性命,那就只能到阎王爷面前去哭诉了。”
太后自然也听出来了她的话里有话,只是不大愿意同她计较罢了。
“随你怎么说吧,”太后平声丢出几个字来,才肃了面皮,正了神色,“我要甄籍手里的兵符。”
白氏呼吸一窒:“您要夺老爷的兵权?”
太后挑眉,不置可否。
“如果我说不行呢?”白氏拧眉,沉声问她。
太后便也沉声答她:“兵权和你孙子的命,你们可以自己选。左右皇帝答应了留甄籍一条命,答应了皇后的事情,他如今是绝不愿意言而无信,兵权你们不肯自个儿交出来,一时之间,他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不过这个嫡孙嘛――你们就留不住了。”
“你!”白氏捏紧了扶手,声音打着颤,可是只丢出了一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皇帝和太后,谁得罪的了呢?
白氏自己说出来的话,她自己就最清楚这一点。
如今还好言好语,虽然是拿了昌平的性命相要挟的,可总归大家面子上还没有闹开。
太后的意思,白氏也猜出来一些。
皇帝虽然不会放过甄家,可是为着羡儿的死,只怕他下手也有手软。
而这个手软,显然是太后不愿意见到的。
如今让他们自己交出兵权,来日不论如何,保全他们的性命。
只是如此一来,甄家……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白氏很快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她毫无办法。
能商量的人一个也没有,带进京的那些人,估计其素也已经处理干净了。
她没办法不答应太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