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她住在崔家时,自问从不与人为难,不过是自觉孤女,不肯轻易与人交好,唯恐给人轻看了,还不如守着小雅居的一亩三分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三房的心思竟如此歹毒,崔周氏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一心要把外甥女嫁给崔昱,深以为她成了绊脚石,竟然趁着两位表哥赴鹿鸣宴未还,家中无人可替她分辨时,叫崔琦诓她一起出门去,又暗地里做了手脚,致使她两日不归。
她还记得回府的那日,姨妈抱着她痛哭,一边儿看她有没有伤,一边儿追问她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坏——现在想来,当日崔琦独自一人回府,姨妈那里肯定交代不了,大约是说她为人所掳,而她分明被人打昏,想来自然也是崔周氏设的计。
她的委屈还没说出口,老夫人那里就叫了姨妈去问话,还特意吩咐把她也带上。
那时候她就像个傻子,杵在敬和堂里,看着姨妈跪在地上,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张口就骂:“亏你是做当家太太的,竟连个闺阁姑娘都看不住?还成天跟我说她多好多好,丧妇长女无人教养能有多好!你竟还想说给昱哥儿。我看你的眼是瞎了!什么也不要再说,她这个样子,传出去败坏我们崔家的名声,她自己也再没有好出路,邓家的老爷年前死了太太,今儿我就做这个主,把她嫁过去做填房。还有昱哥儿的亲事,你也再不许插手!”
于是三个月后,她草草的出嫁。崔家养了她五年,却连一箱子陪嫁也不肯给,她带着生母的一百二十抬陪嫁,还有姨妈暗地里给的两千两体己银子,进了邓家,做了十六岁的填房太太。
后来听说老夫人定了崔周氏的外甥女给崔昱,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除了恨老夫人,这一辈子再不会剩下别的事情,每日浑浑噩噩,凑合着过去也就算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邓老爷在成婚的第三年猝死,家里的孩子们争权的争权,夺财产的夺财产,谁会服一个十八岁的寡妇?于是架空了她,还扣了她带来的陪嫁,把她赶到了庄子里,跟着她的只有她的乳母邢妈妈和从小服侍的魏书。
要不是邓家最后的争权夺势,或许她还想不明白,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究竟是何人的手笔。
薛成娇想,她这一生,所有的苦难,并不是因她年幼丧父丧母,算来算去,竟全是因当日崔周氏的私欲陷害,如若老天真给她重来一次——算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已经芳魂永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