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珊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在纳兰暝的眼皮底下。她的衣服被那洗衣机滚筒一般的旋风刮得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口子,而那些口子之下的,滴血的伤口,却在迅速地愈合。在她还趴在地上的时候,她遍体鳞伤、满身是血,等她爬起来,却是完好无损、白白净净的,到头来烂掉的也只有衣服而已。
“让路,”纳兰暝的脸色,很明显地阴了下来,“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我拒绝,”蕾珊用没有任何感情圌色彩的,平静的语气,回答道,“要想从此通过,只有一种办法。”
“那就是将我杀死。”
纳兰暝闻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这么说道:
“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你一句......为什么?”
对此,蕾珊的回答相当简短。
“这是八意大人的命令。”
听上去就像机械报读,张口闭口之间透着决意赴死之人所不该有的,绝对的冷静,冷静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少女的脑回路,大概是16进制的。
“为了她的命令,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纳兰暝的眉毛抖了一下,便又多问了一句。
“可以,”蕾珊维持着一贯的口吻,说道,“我就是为此而被制造出来的。”
“是吗?”纳兰暝稍稍压低了重心,摆出了起跑的架势,“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话音落下,他径直冲向了几米之外的蕾珊。令他稍稍感到意外的是,蕾珊并没有畏缩,或是迟疑哪怕一瞬,而是与他同时启动,相向而来。
他的指尖刺向了蕾珊的脖颈,仅以毫厘之差擦过了蕾珊那只轰向他的面门的拳头。二人的攻击同时命中了对方,纳兰暝的鼻梁骨被打断了,血喷得满脸都是,跟迎面爆了一枚大番茄似的,至于蕾珊,则被他一指捅穿了脖子。
接着,“咔嚓”一下子,蕾珊的四肢齐刷刷地从她的身体上滑落下去。她倒在了地上,成了一条人棍,旁边再散落着两对手脚,看上去就像一摊拆散了的塑料小人零件。
这一击,纳兰暝并没有使用他新得到的那种力量,而是用回了他最拿手的“切割”,更朴实,也更致命。
“嘶——哈——”
他一把扭正了歪掉的鼻子,用手背擦去了鼻子底下的血,嘶嘶哈哈地抽了几口气以后,便低头对着躺在地上的蕾珊说道:
“我想说,你干得不错。这一拳,威力不大,骨气不小。”
“有骨气就够了,弱也就弱一时,怂那是怂一辈子,记住我这句话。”
言罢,他伸出腿,唰唰两脚踢飞了蕾珊的四根断肢。
“等铃仙醒过来,你就让她帮忙把你拼回去,在那之前,你最好躺在这儿别动......”
说到这儿,纳兰暝上下扫了一眼这根名为蕾·珊的“面无表情的精品人棍”,便又笑道:
“当然了,你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对他的笑,蕾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就跟所有当机的机器一样。
“原谅我,孩子。”
纳兰暝接着这么说道,无论,从未展现过任何情感的蕾珊是否能理解他,他都已经把自己心里头的那些,想跟这个不是他的孩子的“孩子”说的话,讲了出来。
“我真不想杀你,但我不能让你继续拖延我们的时间,我还有使命在身。”
“好了!”他接着拍了拍手,转身对着后头的众人道,“继续前进吧!”
“砰!”
就在他们打算再度启程的那一刹那间,一声打桩机锤地一般的闷响,沉得直入心窝,来得毫无征兆。纳兰暝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当时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竖起耳朵来,像只嗅到野狼气息的兔子。与他同行的众人们的反应也都大同小异,她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无言中仿佛在相互传达着同一个意思:
“这声响,不是你整出来的,不是我整出来的,不是他整出来的......”
“那它究竟是谁整出来的?”
“说......说起来......”
站得比较靠前的火之里炎华推了推眼镜,稍显疑惑地伸手指向了纳兰暝的身后,道:
“那个鸦天狗,射命丸文,她上哪儿去了?”
纳兰暝便转身扫了一眼,只在文方才站立的那块土地上,见到了几根漆黑的鸦羽。而射命丸文,这个一秒钟前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的大活人,却无处可寻了。这潮圌湿的雾气之中,掺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他那只刚刚复原的鼻子告诉他,那是射命丸文的味道。
他就连感到惊慌的时间都没有,种种迹象都在提醒他,危机已经近在咫尺了。
“敌人来了!”
他下意识地吼出了这第一句话。
“快收缩阵型,别被逐个击破!”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总共就这两句话。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闷响,纳兰暝的身体被一股不明的巨力打中,弯曲成了煮熟的虾子一样的形状,而后便以肉圌眼无法看清的超高速,倒飞出去,消失在那笼罩了一切的浓雾之中。
在他被打中的,那极短的一瞬间之内,纳兰暝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系统,为他最后捕捉到了一丝丝有用的信息。
那是一只条条肌肉分明、没有一丁点脂肪的,孩童尺寸的小细胳膊,手腕上还挂着一条断掉的镣铐,看着就像一只逃狱的半身人战士的手。它就那么,突兀地从浓雾之中伸了出来,无所依凭地虚浮在空气中,然后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