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瞪着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阿越眼角抽动:“你笑什么?”
燕宁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心肠很软,随便两句话就能把我绕晕?”
阿越道:“你不过嘴上逞强,心里明明瞧不起自己。”
燕宁叹了口气,道:“可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我非常非常自私,而且护短,而且报复心很重。”
阿越不说话了。燕宁自己已经这样说,她还能补充什么?
燕宁笑道:“你要是以为自己聪明绝顶,那么你才十足是个大傻瓜。”
阿越皱眉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燕宁道:“解释起来有些困难,但你可以往门外看看。”
阿越转过头,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摔入一个爬满苔藓的蛇窟里。
上官翎不知何时已站在那,脸上的疤痕仍在,却淡了六分,依稀透露出曾经的姣好容貌。
阿越看着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你的脸……”
上官翎冷声道:“拜你所赐。”她的神情很平静,并没有丝毫痛苦和愤恨。
阿越气得抓狂:“为什么!为什么连刮花的脸都可以复原!”
雍王的脸隐没于床帏的阴影里。
他实在太【安静,安静得令人恍惚以为那里根本没有人。
连番的打击令阿越丧失理智:“为什么所有好处都被你们占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燕宁耸然动容,沉声道:“你疯了。”
阿越猛然抽出盘于腰间的软剑,一剑寒光如月色如星辉,映亮了她的双眼。
上官翎淡定自若,低声道:“燕姐姐,请把她交给我。”
话音刚落,她已经迎上前去。
霎时间,屋子里只听见银针破空声,忽而游走于房梁,忽而匍匐于地面,速度远比青蜂还要迅疾十倍。
柳关是—个追求力量的人,他不喜欢速度。
他一直认为,绝对力量就是绝对优势,逃窜即便速度再快也不是大丈夫所为。
但他现今已然后悔,他已施展他最快的速度,仍觉得这场追逐十分勉强。
他的心绪很乱,有很多事想不通:这看似滴水不漏的计划,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没有人能给他答复。
正如没有人能想象,此刻掠过他耳畔的那阵风,究竟是谁的衣角刮起来的。
柳关刹住脚步,他铜铃般的眼珠里已经映出叶小浪的影子。
寂静园林处,枯枝随风摇摆,亭台瑟瑟发抖。
叶小浪正悠然自得地审视那把刀。
“我本来不怎么喜欢打架。”叶小浪耸耸肩,“但是阿宁实在不忍心对你出手,所以只好由我代劳。”
柳关冷笑道:“你们俩倒是郎情妾意。”
叶小浪竖起大拇指:“这个词用得很恰当!我还以为你是个大老粗呢。”
柳关面色阴沉,骤然暴起。
先发制人!
这伏虎枪少说也有七十五斤,可柳关不知用了何种枪法,竟令钢枪仿佛轻如鹅毛,不激起一丝一毫风声。
他明明只使出一招,却暗藏三种变化,枪尖熠熠发光,灵活得不逊于鹰眼。
面对这样猛烈的攻势,叶小浪只怕很难有闪避的余地。
燕宁不禁暗暗心惊。
她很久没有见识到柳关出手,莫非他的武功已臻化境,可随心所欲操纵手中兵器?
她又往战场靠近几步,只见前面腊梅树的阴影下,有个人正安静伫立,一身道袍浓墨嵌金。
燕宁明媚一笑:“王真人,上回之事我们可要多谢你。”
王道玄知道她在背后,笑得比她更开心:“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捋着胡须,牢牢注视战局。这一战出乎他意料,几乎连言语都无法描述其中精彩。
王道玄朗声长叹:“乌游常言柳关是百年难逢的武学奇才,此言果然非虚。”
燕宁眯起眼:“他是‘白虎星’密探,手刃的武林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自然不容小觑!”
王道玄面不改色:“哦?”
他们都心知肚明:叶小浪出手如此迅急,出招收势如此之快,柳关却仍能运筹帷幄自如,连一点风声都不带,实在不可思议。
柳关交手经验的丰富,远不是崇尚“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叶小浪能比得上的。
王道玄评点道:“久闻侠盗‘鬼面公子’疾如风快如电,旁人望尘莫及。”
燕宁笑出声:“他这人可禁不起夸!”
王道玄微笑道:“燕姑娘不要太过谦虚。”
那一边,两人已经打到小亭之中。
柳关的招式忽然变了,本来腼腆的长【枪被他舞得虎虎生风。风如利刃,几乎能将院中孤零零树枝尽数割断。
他的神色也变了,变得仿若遇神杀神,遇祖弑祖——如排山倒海般势不可挡!
王道玄面露得色:“他刚才其实一直是在试探叶小浪,直到现在才使出真功夫。”
燕宁表情略有些松动,又道:“但叶小浪的真功夫还没有使出!”
王道玄问:“何以见得?”
燕宁怡然道:“柳关的伏虎枪招式如此凌厉,换作旁人,早已被逼得抱头鼠窜了。”
王道玄的目光不自觉如深潭般深邃起来。
燕宁的话不是偏袒,而是事实。
叶小浪竟似已化作一阵风,几乎全身每个关节都可以随意扭曲变化。无论柳关如何步步紧逼,他总是轻描淡写地闪避过去,明明已被钢枪逼入绝境,他却可以用最不可思议的姿势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