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梦章意识到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只要裴朔如愿以偿,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也能称心如意。
月色清幽,帐中悬挂的镂空铜球内燃着熏香,沉香与苏合香投入油中,封浸百日,最后入蔷薇水所制成的帐中香,甜香四溢又不失清爽宜人,安神助眠。
裴正稳不爱熏香,崔梦章嫁夫随夫,少用许多,但诊出身孕后她觉得没熏香晚上睡不着,这才又把帐中香给点起来。
镂空铜球吞云吐雾,昏昏欲睡之间,她轻轻推了推裴正稳:“夫君,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裴正稳似有倦意,打起精神回应:“何事?”
崔梦章稍加思索,就把今日在正气院听到的话给他说了一遍,又道:“我瞧朔儿有心向你学习体验父辈走过的路,不过他到底年纪还小,士卒太危险,我也不放心。夫君,你是怎样想的?”
裴正稳以前就是一枚士卒,凭借过人的胆量和裴家的绝学,由最身先死的士卒到十夫长、百夫长,如有神助般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最后他跟对了人,跟随圣上打下江山,随后婉拒圣上封异姓王,只当无实权的侯爷。
战绩斐然的他,是传奇的最佳素材,凡有茶楼和说书先生,必定有他的故事,诸如千里夜袭,勇闯燕北龙门阵力挽狂澜的事众口相传。
而他本人平静得仿佛从没发生过这件事。
崔梦章的话并未使他内心掀起波澜:“若他想去自然会跟我亲口提,你安心养胎,不必为其他事费神,睡吧。”
她五味杂陈,喜是裴正稳看重她肚子里面那块肉,她的地位无人动摇,又忧裴正稳是不是要借此机会剥夺她管家的权利,更甚裴正稳对待裴朔的态度上,让她齿冷。
若她不幸,她儿子会不会步上裴朔的后尘,不被他爹所喜?
她得好好活下去,看儿子长大……现在就可以在花园搭棚架,种上紫藤花,夏天也有个去处,石桌边上肉嘟嘟的儿子趴好,手托腮听她唱和千字文,唱风雅颂,在悠长的歌声中他少年意气风发,备受父亲喜爱和各方关注。
裴朔去了军营,送上战场,在战役中他被流矢击中膝盖,成为一个瘸子,失去承袭的机会,只能将荣誉拱手相让。
幻想美好的未来,崔梦章迷迷糊糊睡过去,嘴边啜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裴正稳却在睁开了眼睛,微微侧头看崔梦章,平静的目光下暗潮涌动,半晌他闭上双眼。
夜深人静,不知道谁家的狗忽然发疯吠叫起来,不多会似乎被捂住嘴闷哼,很快没有声息。打更人看着线香的灰烬,提起灯笼出门打更,纸灯笼透出昏暗的光亮,沿途万家灯火尽灭,裴家也不例外,但东南一隅的退思院仍有光亮。
裴朔挑灯夜读。
满脑纷杂的思绪让他看不进去任何一个字,尝试几次还是不能顺利读书,他放下书不去看不去想。
窗外明月当空,不知道阿瑶在南浔县过得如何?
“阿嚏!谁在想念我?”
阿瑶揉揉鼻子,她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褥里,坐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
明天一早,望月师父带她到邻县给一户人家准备年夜饭,大年夜是三天后,然而这顿饭已经从半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她们得先过去,歇息一天再动手。
学艺也快有半年,第一次到别人帮厨,就像准备许久,明天要上场考试,是骡子还是马,一试见真章。她的大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盼望明天早点到来。
强迫多次也没法入睡,干脆就不睡了坐得等天亮。
每次看太阳从东山出现,天空绚烂色彩变化万千,每次看都感觉到新的一天切切实实到来,该朝气蓬勃,精神抖擞迎接挑战。
天亮,阿瑶穿戴齐,和燕窝跟在望月身后。
望月盛装打扮,同心髻芙蓉面,鬓发间插金银丝绞成的雀鸟衔着火红的石榴石的步摇,五彩珠带步步摇曳,从妆容到衣着饰物,都是一等一的潮流,宛若她不是做菜,而是走一场时尚秀。
轿夫压下轿门,燕窝掀开帘子,望月低头踏出轿门的那一刻,阿瑶的脑海忽然浮现一幕情景。
举止端庄的美人弯身出轿门,管家恭恭敬敬迎上去,好生寒暄,把人请进去。
女子的容貌似乎从哪里见过?她跨入的那扇朱门前栽种垂杨柳,是裴家别院!
“瑶柱。”燕窝回头,看阿瑶还在怔愣,轻声唤道。
把她的魂给喊回来,和她一起进门。
“诶,来了。”阿瑶说道,快步跟上,应该是脑补到她第一次见到望月前,她来的情景,那一丢丢的疑惑,被阿瑶自说自话圆了过去便抛到脑后。
燕窝道:“注意点,别给姑娘丢脸,我们也代表姑娘的脸面,出差错的是你,丢脸的却是姑娘。”
阿瑶虚心受教,再也不敢走神。
厨房就是她们的战场!
千里之外,银装素裹,白雪厚积最适宜打雪仗。
裴行知牵着裴行宁的手,敲开裴朔的门:“大哥。你看外面积雪真正好,叫上孙蓬、明忠还有惠晟过来打雪仗?我们回京城也有一段时日,还没见过他们,趁这个机会我们聚聚?再过几天大家不一定有时间,过完了年又要回南浔上学。”
退思院外白雪皑皑,积雪没过脚踝,天灰蒙蒙没露出半点阳光,恰好是打雪仗的好时机,没有阳光,雪地便不会白得刺眼。
孙蓬、明忠还有惠晟?
这几个都是父亲同僚的子弟,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