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朔就让人递上拜帖上门拜访。
“你是来找瑶柱的?”望月问道,这次她倒不阻拦裴朔,给他指路,“瑶柱在厨房呢,裴少爷请自便。”
裴朔摇头,“不,我这次前来,特地来找望月大家你的。我是为了阿瑶的户籍,就在昨日,由于天下大旱,经久未雨,他祭天过后颁布敕令,允了天下的黑户、逃户上户籍。”
“那与我何关,我和小燕窝都是良民……瑶柱是黑户?怎么可能!”
裴朔将之前中秋后在江流县发生的事给望月一说。
吕家的事还没完,他们家后院挖出大量的孩童骸骨和尸体,草菅人命证据确凿,吕员外一家谁都跑不了,当即问斩。
而那些孩童的尸体,能找到父母或者亲人就领回去入土为安,还有身份不明的,裴朔找了个身形跟阿瑶相仿的,伪装布置成阿瑶也已经遇害。
运回去给江村,六丫的舅舅家。
据说六丫他舅还有她舅妈当时看都没看,就已经嫌恶地跳开几步远,忙说不是他们家六丫。
衙役收了裴朔给的钱,按着他的说辞,大大咧咧当着众多乡亲的面说是他们家用六百文把人家小孩给卖出去当吕家的口粮,六丫邻里这下都知道了六丫家的舅舅舅妈是什么德行。
听说他们现在过得不好,给阿瑶出了一口气。
最重要的是,因为六丫“已经死了”,阿瑶从六丫舅舅家的户籍抹去,摆脱了日后或许会被六丫舅舅带来的无数麻烦。
“所以,你是想让阿瑶入到我的户籍上?”
望月想通了,请人把阿瑶带过来,跟她说了这事。
阿瑶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又哭又笑,满脸泪水,嘴上确实挂着笑容的。
“阿瑶,你是怎么想的,你知道这件事吗?”望月问阿瑶。
“嗯,我知道的。”她想了好久,潜藏在心底的事竟被裴朔达成了,哭自己脱离苦海,不怕六丫舅舅哪天出来把她再卖一次,哭自己也成了浮萍,连名义上的宗族都没有了。
但脱离苦难的那瞬间的开怀,难以用言语表达,只想给裴朔一个大大的熊抱。
望月皱眉,在她看来,裴朔的举动不太合适。
瑶柱再怎么说也是姓江,虽然不太清楚她们家的事,但直接抹去了身份,如同舍弃了祖宗。
她舅舅对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离开也不是件坏事,出面的如果是阿瑶,无可厚非,可换成是裴朔来做……
裴朔是阿瑶的谁?
就身份而言,裴朔是开国侯嫡子,日后承爵,是未来的小侯爷,身份贵不可言,而阿瑶呢,无祖宗无父母,一个小小的厨娘,这合适吗?
望月惆怅。
只希望自己的小徒弟不要泥足深陷……过了年就八岁,她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想的有点远了?
望月满腹纠结,又看向阿瑶。
阿瑶抹去脸上的泪水,原主给她的记忆,连父母的记忆都没有,尚在襁褓父母就双双离世,爹那边嫌她克父母又是女孩,根本不愿意收养,扬言要是塞给他们就把她给溺死。
六丫是女孩,没资格上族谱,所谓亲人为了几亩薄田连户籍都不让她上,族里这才商量让六丫娘的弟弟收养。
当时六丫舅舅还没有孩子。
收养了几年,六丫长大了,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好奇,然而也是这个时候,六丫舅娘怀了,她的苦日子随之而来。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对那个家充满恐惧,没有留恋。
而对于阿瑶,能脱离原身居住的那个“家”最好,因为她完全不认识他们,没有感情,还会折磨她的人,她是多想不开才回去?
“师父愿意让我入户吗?”阿瑶喜不胜收,希冀地看着望月。
望月沉吟片刻,缓缓地摇头,看着阿瑶的小脸一点点的垮下来,眼眸的星光黯淡,不难过是假的。
胸口闷闷地,她是真没想到望月会拒绝她,是她做的不够好吗?
还是因为她抛弃过去的身份,觉得她这样的人冷心无情?
她确实没想到以前偶尔跟裴朔说起的抱怨会被他听进耳朵,并且真的替她办到。
“裴朔,谢谢你。”
望月揉揉阿瑶的脑袋,柔声道:“我身份有点特殊,不能害了你。裴少爷,你给瑶柱单独上个户籍就好了。你还是我的徒弟,不因户籍而影响。”
“那就听望月师父的吧,我一个人当家做主,裴朔,我应该怎么做?”阿瑶问道。
“过几天我接你去县衙做个登记,敕令还没到达南浔县。”
说完正事,裴朔幽怨地问:“是不是我不来,你就不来找我,从此江湖不见。”
被识穿了!
阿瑶面对裴朔失望的脸为难,要是点头吧,伤了裴朔一个幼小的少男心,如果拒绝吧,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的发展。
“我……我请你吃汤圆吧,昨天我们做了好多汤圆,还有没煮的。”她忽然想起后厨还有汤圆,甜食可以令人心情愉快。
吃完汤圆,再跟裴朔解释清楚,应该也不会很糟。
自从裴朔说过要纳她为妾开始,她就一直觉得自己跟裴朔的关系非常的别扭,总觉得自己被裴朔当成了私有物,裴朔对她的好都超出了寻常友谊的界限。
她不喜欢这样无理由的怀疑和猜测,或许他真的是好意,也没有带别的意思,但就被她用有色眼光去看待。
阿瑶啊阿瑶,你怎么就这么矫情呢?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