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池不仅对掌柜不错,之前对掌柜也是有知遇救命之恩。
掌柜姓方,原来是这家酒馆的原东家,但因着他无权无势,生意虽做得红火,却免不了让有强硬背景的同行挤兑,到了最后更是屡屡被找麻烦,被陷害进了两回京兆府衙之后,他终于撑不住了。
方掌柜道:“当时若非有东家相救,小民早被冤死于府衙牢狱之中,家中妻儿老母亲现今更得流落街头,无依无靠!”
人总是没有无缘无故的坏,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钟清池对待底下的人的好,也就造就了今日被刺杀身亡之后,这些人对他的赤胆忠心。
要知道能刺杀钟清池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便是玉拾这个千户大人,查起来也是有所顾忌,虽说罗恭已下了让她必定要查得真相的命令,但也不是让她肆无忌惮,凡事还是得有分寸的。
方掌柜能冒着招来杀身之祸的危险,如实与她说道,玉拾顿觉得在做主子这个层面上,钟清池做得十分成功。
至于做公主的附马么,可以算是失败的。
方掌柜接下来所说的话,几乎与钟小李所言差不多个意思。
浩英公主朱蓉与附马爷钟清池并不像外间所传那般恩爱有加、琴瑟和鸣,朱蓉颇为嫌弃钟清池只爱财不爱与权贵皇族往来的性情。
但即便如此,朱蓉却将钟清池所有私业所得盈利攥到了手里。
玉拾问:“附马爷这么听公主殿下的话么?”
方掌柜即是个耿直忠厚、有恩必报的人,更是个聪明人,不然钟清池也不会将他唯一一家成功隐瞒了朱蓉的私业全权交给他打理,玉拾话中的意有所指,他听出来了:
“大人,倘若小民说东家是真的听公主殿下的话,大人想必也不信,否则也就没这家酒馆与小民的存在了,可大人,小民方将所言字字是真,句句是实,东家便是对所有盈利交于公主殿下手中一事有异议,但公主殿下乃一国之嫡公主,东家又有什么法子?”
这话说得也对,钟清池也就是正二品户部尚书的嫡次子,身份再贵重也贵重不过堂堂一国嫡公主的身份去,即便户部尚书钟演晓得此事,大概也是没法子。
玉拾问:“附马爷可曾说过,公主殿下自附马爷这边收去的银两皆用到何处去了?”
方掌柜想了想道:“东家好似说过,那回东家半夜悄悄到酒馆里来,来时脸色十分不对,小民也不敢多问,但后来东家喝醉了酒,便喃喃说着醉话,意思大概是说,公主殿下将那些自附马爷辛苦经营私业所得的银两皆用到打点关系中去了。”
打点关系?
楚国的公主、附马皆不得参与朝政,朱蓉能打点什么关系?
玉拾再问方掌柜,方掌柜却是摇了摇头,说钟清池只含糊不清地说了那么一两句话,便彻底睡了过去,并未再说其他。
醒了酒后,钟清池更是未再说什么,还问方掌柜他醉酒时可有说什么糊话?
方掌柜素来对钟清池十分忠心,自是如实道出。
钟清池起先一惊,后又问得那会醉酒时身旁也就方掌柜一人,便又松了口气,再千叮咛万嘱咐方掌柜,说他醉酒时所说的糊话是半个字也不准往外透露。
方掌柜虽不大明白那些世家大族与皇族贵胄之间的事情,但也明白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话更是只能听进耳里,却永远不能自口中道出。
倘若钟清池并非一夜之间横死,方掌柜也不会说出这个曾经答应过钟清池绝不外传的话。
玉拾听后,只觉得方掌柜这样忠心耿耿的帮工实在难得,又肯为了横死的东家冒险向她觐言,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让她看着方掌柜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亲近许多。
玉拾喝了一口龙井,放下茶杯问道:
“方掌柜可曾想过,今日你对我所言的这些事,只要我从这酒馆出去,暗中注意着附马爷被刺杀一案的人很有可能就会来杀你灭口?”
方掌柜显然如玉拾先前所想,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闻言也只是一笑:
“大人若是能为小民的东家查出凶手,并将凶手绳之于法,小民便是此刻死了,也是无憾!”
听着方掌柜无所畏惧的话,其眼里又是满满的坚定,玉拾又问:
“那么方掌柜选择将你所知的事情告知于我,又是为什么?难道方掌柜未曾想过去找户部杨尚书么?”
方掌柜摇了摇头,神色微微黯淡,颇为失望地说道:
“东家在世时曾与小民说过,这家酒馆,杨尚书是不晓得的,小民的存在,杨尚书自然也是不晓得,但东家曾与杨尚书提过公主殿下所作所为,却未料杨尚书不仅不曾为东家抱不平,反而怒斥东家,说‘男子主外,女子主内,实乃应当’这样的话!”
杨演此言,无非是完全同意朱蓉支配钟清池在外私业赚得的所有银两。
如此一来,钟清池确实没什么好再说的,就连这家酒馆,钟清池也没了想与父亲钟演一说的想法,于是钟清池不仅仅是隐瞒了朱蓉,也是隐瞒了钟演的。
方掌柜继续道:“至于为什么小民会选择向大人实话实说,那是因为早在一个月前,东家深夜再悄然来到酒馆,东家那会神色匆匆,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钟清池并未与方掌柜明说,只郑重地与方掌柜交待,只要他有一日突然死了,无论对外是什么缘由,他一定是被谋杀而亡,让方掌柜界时将实话与来查他忽而身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