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乃是父母给予的,从一丁点到长大成人,蕴含着这个世界难以想象的善意,所以生命亦是宝贵的,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个生物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这是对于世界善意的回报和珍重。然而生命又是脆弱的,世界将生命交到宿主手中,却不代表宿主能够拥有生命。他们的获得或者消亡,从宏观的角度看其实都是那么的平淡,无声无息。
小捕快张扬遭遇了什么,张春明并不知晓,小朱也不知晓,只是在巨锤落下的瞬间,张春明若有所感地望了望天空,好像有一颗暗淡得看不见的流星坠落了。其实都只是错觉,他抬头望天只是习惯性的动作罢了。
此刻他正坐站在灶台前,和小朱说着话。
“你说你捡到我的地方在哪儿来着?”张春明问道。或者是出于梦境中频繁出现的那把剑,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将青纹剑寻回,至于其他的,夏衫儿的希声,还有从千面那里讨要回来的几十两银子。想到夏衫儿,他的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好像每次想起这个女子,都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闪过,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嗯,当初我是在西面的山脚下发现春明哥哥的。”
“那个地方具体在哪儿?”
“春明哥哥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吗?”
“嗯,一把剑。”
“不可以买一把吗?那里很远,春明哥哥现在…”小朱的声音低下来,一方面是因为现在张春明的腿其实没有完全康复,另一方面,她对于张春明的来处有一些隐隐的恐惧,好像要是张春明找到来处,就要把她抛弃了。“朱家庄里,也有兵器铺子,可以买到好剑的。”
张春明笑了两声,虽然没有猜到小朱具体的想法,但是大概能够想到她在担忧着什么。
“我们的钱已经不多啊了啊,我丢掉的包袱里,还有几十两银子。”
“是小朱用得太多了吗?我以后会省着用得,其实一两银子…啊?几十两!”小朱絮叨着,骤然听到张春明说出的数字,不由得张大了小嘴儿。
“是啊,几十两,扔掉我可是会很心疼的,对了,会不会已经被人捡走了。”
“应该不会的,那个地方去得人很少,很荒凉,像我们朱家庄,几乎只有我一个人去过,我也是小时候有次给妈妈采药,缠着父亲去的。不过那里真的很远,我一个人去的话,足足要走差不多两个时辰。”
走两个时辰,那拖着张春明回来恐怕要整整一天把。张春明听见这个用步行时间丈量的距离,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当初小朱为了救他,付出了怎样艰苦卓绝的努力。
“春明哥哥现在腿还没完全好,不能去得。”小朱再次说道。
张春明张了张嘴,想再说点儿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是平凡无奇的一天。
张春明在屋内养伤,不时到外面活动活动。小朱照例出去劳作,事实上张春明已经跟她说过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小朱仍然坚持。或者她对于自己亲手生产出的成果才是最为满足的,尽管也很享受张春明提供的钱财所带来的一切。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自己小时候没有那么娇宠,或者父母意外身亡之后,自己的处境也不会那么艰难,所以纵使她现在有了依靠,也更想要让自己多一点点能力。并非是对于张春明的不信任,而是一种生活逼迫出来的,令人悲伤的成熟。毕竟,她才不到十三岁。
第二天一早,小朱弄了一顿简单的饭食与张春明吃完,勉强打了半个时辰的五禽戏,便背上背篓,拿了几个面团子,告诉张春明她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打理庄稼,可能会晚一些回来,让张春明自己做些午饭吃。
张春明虽然有些怀疑既然还有地并且种着庄稼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捡柿子吃,但是看见小朱缄口不言的样子和坚定的表情便知道无法劝说她,只得随她去了。
见张春明没有表示反对,小朱这才显得开心了些,嘱咐了张春明怎么做饭,虽然张春明比她做饭的本事要强得多,但是她并不知道。张春明也在心底决定要给小朱一个惊喜,仍是满口答应下来。
小朱走了,背着比她大的背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田垄之间,张春明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南方丘陵地带的梯田其实并不算宏伟壮观,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但是现在的田野中尽是成熟的作物,偶尔能看见一两个前来检查作物的农人,或者要不了多久这片田垄便会是热火朝天的丰收景象。张春明看着这些,天与地之间界限分明,万物相生,万物相杀,有时使人感动,有时使人觉得残酷。
其实都只是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自从受伤之后张春明便觉得自己似乎伤感了许多,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还是很怀念那柄青纹剑,很想念师父,很想念他偷偷藏起来的酒,也很想念杜洪,甚至想念搞怪的千面师兄,或者还有一些,想念那个女子?
张春明从柴火堆里找了根木棍,砍成了与剑差不多长度,一点点地切削出了一把瘦弱版的“青纹剑”,拿在手里挥了挥,好像对于自己内力全失、重伤未愈的身体来说,感觉还不错。他表面看起来外伤都开始康复地差不多了,其实体内的经脉仍旧一团糟糕。
没有学过成套的剑法,所以想要舞剑也没有套路,只得舞起了那套流云剑。没有将自己强行拉进秋意的韵味,只是循着自己还记得的剑招,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