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富贵带着失魂落魄的沉重心情走后,这伙聚赌的人也开始散场。待那些家在附近的围观者,都陆陆续续走光了,场上就剩下九个人;这九个人也都是早上田富贵一开始看见的,那些围在一丛石头边赌钱的人。
其中就有坐庄的姑娘、圆脸胖子、尖嘴猴腮的黄毛小子、那个六十来岁,从不下注,只在旁边说风凉话,敲边鼓的老头子……当场上只剩下这九个人的时候,那个六十来岁的须发花白的老头子,便与那个圆脸胖子说:“陈有能,现在戏演完了,你答应我们的银子,也该兑现了吧!”
被他称为陈有能的圆脸胖子,听他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悦,面上掠过一抹不屑的轻蔑表情;他率先警觉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夜色渐浓,四下里一片轻雾迷蒙。因此,他这才带着轻松的神情,回头看着那个老人,从嘴角里再次发出了一抹轻蔑的冷笑。
“多少钱?”他问老人。
“多少,你不是说好了事成之后,每人五两银子的嘛!”老头子带着愠怒的表情,盯着他问。
陈有能似乎并不怕他,“你盯着我看什么,”他突然沉下脸来,一脸忿怒对视着老人,并冷冷地说,“你又没有做什么,站在这里看了一天的热闹,只不过是说了几句风凉话而已,哪里就值得了五两银子;你当这银子都是山上捡来的石头……”
“你说什么?”这时,那个脸上长着络腮胡须的环眼汉子,焦躁起来,用他那一双老鹰似的圆眼睛,愤怒地盯着胖子说,“你想抵赖吗?”同时,那个尖嘴猴腮的黄毛小子和另外四个不像三生的汉子,也瞪起愤怒的眼神,盯着圆脸胖子陈有能,大有要当场教训他一番的气势。
陈有能顿时感到形势逼人,因此,他面上立即拂过一抹缓和气氛的笑意,“哎呦宋师傅,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他说,“我陈有能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从来说话算话。刚才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就当真了。实话告诉你们,我手上的银子真的比我家米缸里的米还多,我都愁着没地方放了,怎么还会吝啬这四十两银子呢?”
“哦,那就最好了!”被他称为宋师傅的老头子,也将愠怒的表情,变为附和、微笑的神情,他说,“时候不早了陈老板,我们就了清了这笔小买卖,免得日后麻烦。”
而此时,刚才做庄的那位姑娘,已经将她那个黑布袋子里的银子,全数倒在石板上,形成了一堆小小的银山。“这里是你早上交给我的一百两银子,”她又指着旁边那一小堆银子和十几个角子说,“这些是刚才赢了那个老人的六十两银子,和十四个角子,全部都在这里了。”
“好的,”圆脸胖子陈有能立即走上一步,蹲下身子,将姑娘面前的那个黑色的空钱袋子,拿了过去。他二话没说,先将那一百两大堆的银子,装进袋子里,继而又将那小堆里面的两个十两重的银锞子也装进了钱袋。并且,还将赢得田富贵的那十四个角子,一把抓在手上,唦啦一声,全部放进了他手中的钱袋子里。
但是,小堆银子的边上仍有三个角子,是他刚才一把没有抓完,剩下的。他看了看那三个古铜色的角子,想伸过手去抓回来,忽然又感到不太好意思;毕竟,围在身边的那八个人都盯着他看。因此,他就看着那个做了一天庄的姑娘笑了笑。
“小英姑娘,你今天表现出色,辛苦了!”他说,“这三个角子是给你的奖赏!”
不料,那个做庄的小英姑娘,还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子;她立即伸手将那三个角子一把抓起来,顺手甩在旁边的石头缝里,喀拉拉一阵声响。“不稀罕!”她愤然地说。
陈有能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仿佛小英姑娘不是将那三个角子丢在石头缝里,而是在他的胖脸上匡了一记耳光;也使他立即沉下了脸,“哼!”他指着石板上的那一小堆银子说,“这里是四十两,你们八个人每人五两,我全部付清了啊!”说着,他提起那满满一袋子沉重的银子,用大衣抱在怀里,冒着深秋旁晚萧萧的西风、萧萧的寒意,从面前的巷子里钻了进去。
看着他消失在昏暗的巷子里,宋师傅转过身来,“哎呀!”他发出了一声感叹,带着一丝苦笑的表情,怜惜地看着小英姑娘说,“英子你刚才真不该当着他的面,甩了那几个角子。人家毕竟是地头蛇,刚才他是因为看我们人多,不想吃眼前亏,因此,他才不得已最后留下了这四十两银子给咱们!要不然,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阿爹啊!”英子撅起她迷人的薄嘴唇,皱起她那对弯弯的柳叶眉,嘟哝着说,“我们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天,这是我们应得的,也是他事先说定了的,他凭什么反悔、赖账嘛!”
“唉!”宋师傅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孩子,你也该改一改冲动易怒的脾气了,毕竟咱们是走江湖的人,有些事情要看得到势头,分析到厉害。”
听父亲语重心长说出这些话,英子没有再吭声了,只是低下了头,两手无意识地**着垂在右肩头的麻花辫子。
“师父,既然是这样!以防有变,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这里吧!”那个圆眼环睁的大胡子汉子焦虑地说。
宋师傅点了点头,“有道理,”他抬起头来,看着西面天边最后一抹残霞,渐渐变成了一缕乌云,他悠悠地说,“我们是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几个徒弟和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