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往阴影里慢慢退,手压着裙边的双衡比目玫瑰珮,免得动摇作响。她已经够小心谨慎,却不料今日该要出事,一步没退好,踩到了裙子,人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幸而一把揪住糖儿头发,糖儿被拽的眼珠都往上翻,却咬住了牙齿没叫出声。然而所谓意外就是不管你怎么防,任你怎么努力,它都要出现。
这大树上原本栖息着夜鸟,这东西最机灵,人不曾惊动,它们就被惊动了。嘎嘎叫着展翅飞向天空。暖香当即立断,灯笼一丢,亮光熄灭,她拉着糖儿就跑,一转转到月洞门后头隐没了身形。
那两个议论的人立即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一身彩衣纱巾拂面,站在树影下看不清楚面庞,寻望一圈,瞧着那一角飞快飘走的裙摆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凝聚成实体。她慢腾腾的开口,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知道方才那人听到了什么?”
树影里又站出了另一人,身形瘦削的男人,长相普通到让人过目即忘。“事情就在今晚,你若是成功了,便是被听到了也没有什么。”
面纱女子冷哼一声,弱柳扶风似的走了。
那男人往暖香这个方向看了看,暖香顿时出一身冷汗,被按到湖里淹死假装意外,这事情皇宫里不是没有。幸而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暖香顿时脚踝一软,就要落在地上。却不料脊背一暖,有人硬生生将她托了起来。
“景哥哥?”暖香轻呼,一把抱住他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嘘。”言景行就势捂住她的嘴,慢慢院里墙根,往花厅里撤。暖香被他这一圈,当即有点意乱情迷,只觉得对方身体的热量蹭蹭往自己身上涌,淡淡的松香味的袖袍几乎将她整个人圈了起来,她克制不住的腿软。
言景行忽然抬头,他左手把暖香揽到身后,右手闪电般扬起,暖香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墙壁上方一个黑黢黢的猴子般的影子立即消失了。
“这是-----”暖香后知后觉,白毛汗出了一身,身子小鱼一样滑落到地上。言景行抖掉短剑上一道血迹,一把将她搀起来:“吓到了?”
“还,还好。”暖香声音直哆嗦。
“你怎么老往危险的地方钻?”言景行没料到自己刚进宫就撞到这种事。既对暖香这走哪就招风险体质无语,也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角落里,阴影下,见不得人的地方,见不着光的场所,统统别乱去!”言景行忍不住严肃了语气教训她。平常哪个女孩子这么大胆?黑漆漆的,只带着一个丫鬟就敢到处乱走。他上次交代了之后,一心便安排了人手,暖香出门至少带两个人。可她偏偏谢绝了。
听他语气急切,晓得他是急了,立即举手承认错误:“你教我,我再不敢了。”
她说的轻松,言景行愈发恼火,以为她不曾放在心上,伸出手来揪她耳朵:“你好好在花厅坐着不行?乱跑什么?草莓跳进了花池子还被蜜蜂叮了一口呢,你现在还去跳!一点都不吸取教训!”
“没。我没跳,我就溜着根儿走了走。”跟一只猫并列,还要向它学经验,暖香腮帮发烫,直觉羞耻,立即捉了他的手:“真知道错了,好哥哥,求你饶了这一遭。”
这一声好哥哥连娇带媚,让人顿时心软成一片。糖儿在后面背过身去,假装看不见侯爷教训自家夫人。暖香使眼色求救全然无效。
“疼啊~松手啦。”
这撒娇一样的颤音,言景行最承受不住,立即就软了手劲儿,暖香耳朵刚得到自由,就一头扎进他怀里:“刚才那个是谁?吓死我了。”
“我只是注意到有股冰冷的气息靠过来。”言景行轻轻抚摸她的脊背,似乎是要安抚她,那动作跟给草莓顺毛一样。他不曾亲自拼杀过,但去过战场,也接触过刀口添血的战士,更见过杀人如麻的死士,对他们身上特有的那股死人的味道十分熟悉。暖香情知他所说是实话,便道:“我听他说到我们娘娘。”
言景行面显沉吟,半晌后,慢慢道:“这人身手从身手来判断----算了,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那人刚才用的进攻一击,灵蛇吐信,明显是吴王手下亲卫营的招牌攻击。难道还牵扯着孙昭仪?没道理啊,德妃在后宫积累多年,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宫里的才人去牵别的主子?难道她只是表面上与孙昭仪不合?还是宋王和吴王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看到那个女人了。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她后来一咳嗽我就认得了。夏雪怜呀。景哥哥,侯府真是救了个了不得的女人。”
言景行微微一怔,不由得抚上背后的琴匣。
“景哥哥?”
姨母要过寿,说想要听外甥弹琴,请他来清清耳朵,这当然说的过去,可如今看来,这个总是古灵精怪的姨母好像要演出大戏。
将人送到光明处,嘱咐糖儿带着暖香找到辅国公诰命和镇国公诰命,紧跟两人待着别再乱跑。言景行当即往朱雀楼走去。暖香心里也有点怕,待他的身影消失,赶紧回归人群。却迎面撞到熟人。
一个穿着樱红色宝相花纹金鹧鸪贴绣衫子的姑娘手帕掩着脸跑了出来,脚步仓皇。暖香大惊,这不是余好月吗?这个阁老家的女儿向来都仪态完美,今日这是怎么了?记着她当日仗义出头的恩情,暖香急忙命糖儿拦住,瞧她又羞又愧,眼圈红红,神色大不对头,忙用手帕给她拭了泪,“好姑娘,你这是被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