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说起来,王凝之对这个时代,是不熟悉的,这个不熟悉同样适用于各个历史时期。
大抵是个人习惯影响,他需要面对并且处理大量的信息与事情,然而大脑开发程度是有限的,他不可能装下所有的东西,为了避免曾经疯狂记忆导致黑夜中翻来覆去的头痛,能够随手可得,即一搜索就可以搜出来的资料、信息等等,他都会选择性不去记住……当然,不记住并不代表没感觉,凡是经过大脑信息流的东西,都会留下一个隐性记忆。
桓温和谢安,是他曾经可以去铭记的两个人,前者是因为“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这句名言,后者则是处世做人的哲学。
正因为如此,关于桓温在东晋是如何如何强盛,他是清楚的,同样知晓在心的,亦包含桓温一死,迅速衰败的桓氏家族。
“改嫁之事不必再提,我心意已……”何氏下意识地回复,不过当看到王凝之一脸认真的模样,被他深沉的目光打量着,犹如饱经沧桑之人的凝视,让她终究没有说完拒绝的话,只是手中依旧拿着汤匙,“二郎若有事,那就说一说吧。”
“我知道嫂子因为此事而苦恼,一方面是对兄长的忠贞,一方面是家族那边的压力,但是这种事涉及你的一辈子,试问一下,一个人,且不论女人、男人,又能有几个一辈子。”王凝之淡淡的说着,脑海中不知不觉就回想起曾经的种种,声音低沉,目光变得有些涣散,虽聚焦在何氏身上,却很明显能看出来在走神,“我始终认为,人只有一辈子,无论是道家的白日飞升亦或是佛家的轮回转世,大抵是虚无之言,并无实例,那么人活在世,短短几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不过一晃而逝,为何要一直活在不开心之中,只要自己自在洒脱,又何必在意强迫自己不开心的人。”
他见何氏呆呆地坐在身前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便结果汤匙,舀了一勺鲜奶油喂到何氏嘴边:“快吃吧,我里面放了冰,须臾便会化掉……是否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脸蛋有些羞红,但王凝之目光清澈,不包含其他用意,何氏只能张开红润的嘴唇吃进嘴里,同时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过一时感慨罢了。”想来自己穿越之事,无论是神佛手段,还是虫洞效应,既无从解释,也不能告知第二个人,便抛开刚才的感慨,开口道,“我不清楚鸿瑞兄在房间里给嫂子说了什么,你也不必告诉我,我的话是建立在此之外的,那么下面,我来给嫂子分析一二,可好?”
何氏只能答应,但依旧无奈,虽然王凝之一直在说话,手中的动作却不慢,由于案几并不大,两个人虽是相对而坐,却距离很近,因此王凝之喂食自己仿佛很自然的动作,温柔的男人往往令女人心醉,何氏亦不能免俗,尤其是在王玄之以前从没有做过这种动作的基础上,以及方才大悲大喜之后,周围并无人,她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顺应着王凝之的动作,感受着鲜奶油的甜蜜丝滑。
“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建议嫂子该嫁给桓仲道的,原因有三。其一,桓仲道我并不熟悉,想来嫂子也不熟悉,且不说其德行,单纯两个不熟悉没有感情基础之人结合在一起,偏偏女子还是再嫁,唯恐遭其嫉妒嫌弃;其二,嫂子在王家很好,无论是父母弟妹,还是部曲奴婢,都认可嫂子,将嫂子当做亲人一般对待,兄长虽然去了,这里却依旧是嫂子的归宿;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虽然如今看来桓氏家族声势浩大,在桓公的带领下如日中天,但基本可以预料到一点,桓氏,会以迅速衰败下去!”不知不觉间,一小碗鲜奶油已经被何氏吃完,由于放了冰,以至于其嘴唇愈发红润,还隐约有些红肿,王凝之掏出手绢将她嘴角的湿润擦去,这才皱起眉头,“我并非危言耸听!”
许是方才一直被王凝之喂食,之后的亲密动作并没有让何氏感到羞涩,反而是王凝之的话吸引了她。
何氏是谁,亦是世家才女,只是为人温柔内敛,才名不显罢了,所以对于王凝之的话,能理解,却更为震惊。
要知道如今桓氏家族正如王凝之所言,在琅琊王氏日渐颓败、颍川庾氏没落、陈郡谢氏尚未崛起的今天,即便强势地说一句最强盛的家族,亦非不可,然而就这样的大家族,王凝之却断言其必将迅速衰败……确实有些荒诞。
“二郎何出此言?”
“那么试问,你我并未与桓氏过多接触,仅以外界传言,你说,桓氏为何这般强盛?”
“自是因为桓公与桓幼子(桓冲)。”
“那么桓公年几何?”
“这……”何氏瞳孔微缩,急忙捂住嘴,表示出自己的吃惊。
“看来嫂子已经猜出来了。”王凝之笑笑,“桓公如今与朝廷并不和,年岁又大,恐怕再过几年便要驾鹤西去,那么桓氏谁来掌家?是其弟桓幼子,还是子辈……是谁我等并不可猜测,但根据桓氏子弟的传言,可都是不甘人下之人——”
他四处瞅了瞅,见没有人,却依旧有些担心,便搬动席子坐到何氏身边,凑到其耳边:“我大胆猜测一番,当今陛下沉迷修道炼丹,身体十分不好,桓公显然要有所动作,他一动,必会波及其他家族,我等亦不会放任其行动,但诸多利益变动之中,桓氏会得罪多少家族,是个不可知之数,但桓公一死……呃,环儿——”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