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安置在了贵妃榻上,又被蔡妈妈狠狠的掐了两下,人终于缓缓的缓了过来。
她左手抓着女儿,右手抓着儿子,哽咽道,“允哥儿,你不要再生你小妹的气,她也苦啊,我苦命的孩子。”
陈允比陈珍大了快二十岁,自小就心疼这个妹妹,如今见了母亲落泪,再多的怨尤都抛在了脑后,哽咽着跪在地上,应诺道,“我不生妹妹的气,我从来没有气过,我心疼母亲,心疼母亲,我脑妹妹不肯体谅母亲的难处,我,我,我听母亲的。”
陈允生为嫡子,自小就被严格要求,在他的心里,陈家家业,父母之命才是天下间最大的事情。他事事恭谨,严苛的一步一步长大,接过陈家的家业后更是事事小心,就怕自己一天行差踏错,做了错事。
陈允一个如此严苛要求自己的人,怎么会知道一个自小娇宠,无法无天的娇娇女儿倾心爱慕他人,誓死相随的情意。他不懂得****就更不能体谅陈珍为了情字违逆父母,抛弃家族。
在他心里是真的恼恨到了极致,他只当这个妹妹早就死去。
可无论如何恼怒,他端方为人,孝顺至极。
如今母亲已经如此哀求予他,他再脑再恨也不会说出不认陈珍的话来。
松鹤园里的愁云慢慢散去。
陈允、陈珍两兄妹扶着老太太慢慢回了正堂,一左一右陪着老太太坐在了罗汉床上。
众人陪着落了座。
一家人才有了心情,慢慢说话。
老太太抬手指着下手坐着的欧氏,同陈氏介绍道,“这是你嫂嫂你定是认得的,可她身边那两个哥儿,你却没见过。”
她招了招手,喊道,“生哥儿,郎哥儿,来,给你们姑母请安。”
两个鹅白长衫的哥儿,磊落的走了出来,给陈氏见礼,催生生的唤了声姑母。
两个哥儿一高一矮,眉若高峰,眼若星辰,很是漂亮。
陈氏看的欢喜,微眯着眼点头。她想到柳雅应该还没有见过两个表哥,小孩子应该互相见见礼。她转头轻唤道,“雅姐儿,你……”。
陈氏的话僵在了嘴里。
一旁坐着的欧氏一下脸色刷白。
这屋里人倒是不少,可那里有柳姐儿的影子?
刚才大家一同忙乱,满心满眼都顾着老太太,就怕她有个万一。
谁也没有留意到雅姐儿。
刚才不是还在陈氏身边吗?陈氏身边的妈子们不是应该好好看顾姐儿吗?
欧氏目光炯炯地盯着周妈妈。
周妈妈立在陈氏身边,额上一瞬冒出了冷汗。
她抬眼去寻姐儿的奶娘,别人可以忘记了小姐,小姐的奶娘不可能忘记啊。小姐可是她的正经主子。
一想到主子,周妈妈的脸色更差了。
姐儿的奶娘可是良民,不曾卖身,若认真计较起来,姐儿也不算她的主子。
可,可这人从姐儿生下来就一直照顾,怎么今日?
今日出了这样的纰漏?
她噗通跪了下去,低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老太太老的成了精,一眼就看清楚了事情,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连自己母亲身边的贴身妈妈都能把她忘了,可想平日里受的罪。
她颤着手,朝欧氏嚷道,“还不快去找,园子就这么大,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到哪里去,去找,快点去找。”
欧氏回了身,转身吩咐道,“都去找,快点,里里外外的都去看看。”
她吩咐完,忙转身告罪道,“母亲,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就领着人四处去找,你宽心,还好是在府里丢的,府门有人守着,怎么也不会被带了出去,定能找到。”
老太太挥了挥手。
欧氏忙退了下去。
院子里传来欧氏高调的声音,“去那花架处看看,看姐儿有没有躲在里面。”
“去那茶房看看,姐儿会不会去找小食。”
“去后罩房找找,别大意,小孩子都喜欢躲猫猫。”
……
陈氏的脸白了又白。
这是拐着弯说柳雅不守规矩,跟个小猫小狗一样喜欢到处乱跑。这嫂子是怕找不到人,先要撇清关系。
她心里寒凉了几分。她望着跪在地上的周妈妈,心痛起来。
周妈妈是她的乳娘,从来都是以她为重。她没想到的,也总是周妈妈提醒。可如今,如今连周妈妈都会视雅姐儿为无物。这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女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周妈妈不过是将她的心思揣摩的透彻,也本能的执行的透彻罢了。
她身边的人都如此做派,更何况那些从来都没有见过雅姐儿的人。
陈氏反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眼中露出焦急。
老太太松了口气,用手拍了拍陈氏的手背。
还好这个女儿还没有真的超脱到六界之外,真的成了那方外之人,还好还好,有这个女儿,她总会有几分不舍,总不会再嚷着要出家才是。
若不是她收到消息,听闻女儿要出家,她也不会狠下心装病,又百般搓磨着演了这出戏。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拿着亲情逼迫儿子,这也有些过分。可若不如此,难道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儿孤苦无依的出家,青灯古佛一辈子。
她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也看开了,到了老,她也只一心想着要儿女安泰顺足。
院子里传来一阵嚷嚷,“太太,找到了,找到了,表小姐在门外。”
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厅堂门口的帘子被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