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贾珠也算是心思缜密之人。贾母颜面上的变化他或许看不出,可说话上的漏洞确实不难发现的。
王氏病重避,不出门这可以理解。贾珠也不想把家中的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可宴席之上,不仅生病的王氏没有出现,就连侍疾的元春也一并没有出现。这就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奇怪了。确实,现在的场景同贾母说得一样,算是喜事。可这话是在贾珠向贾母询问王氏之时得到的回答。
贾珠不由得深思了,到底是什么,让贾母觉得此刻要是王氏同元春出现,这喜事也算不得是喜事了。
一阵阴冷冷的幽风吹过,在座之人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衫。但开过阴眼的贾珠却是能看见郁嬷嬷在朝自己走来。
“珠小子,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吃席?你老娘如今小产,正窝在她院子的西厢房里坐小月呢。”
贾珠可不是如他现在展现出来的年龄一样未经人事。他前世的经历自然让他知道小产是什么意思。女人怀孕生产便如同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之中,便是从中挣出性命,那也是元气大伤。小产同正常生产相比,没有诞下婴孩,但论起对身体的损伤,比生产更为严重。
“怎么会如此!”贾珠虽然后没把这话说出来,可他的神态已经足以表达了一切。
郁嬷嬷同贾珠默契非常,两个的相处是从前世皆为幽魂的时候开始的。所以贾珠神色略微一变,郁嬷嬷就能将其中的意思猜测出来个大半。她摇了摇头道:“可别问我,我可是一路跟着你的。这都是刚回来的,哪里能知道得那么详细。”
如此一来,贾母之前的举动虽说奇怪,但多少也有了一部分解释。可贾珠对此依旧无法完全释怀。
坐立不安之下,贾珠举杯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珠儿谢老太太一番好意。只是母亲病重,珠儿身为人子本就该随身侍疾。如今非但不曾侍疾,还饮宴享乐,实在是有违人子之道。”
一口喝干杯中之酒,贾珠道:“还请老祖宗见谅。”
贾珠此番说辞,贾母便是不想同意也只能同意。众目睽睽之下,贾珠又说得逻辑清晰,入情入理,正常情况下如何可能反对。贾母笑了笑,说道:“这孩子,自己家里还讲这些做甚。莫不是出去求学一场,人也变客气了。晓得你孝顺!”
贾母心中不悦,便是脸上不显露出来,言语里多少带着几分味道。她话里话外都有责怪贾珠求学一场,回来就同她生分了的意思在里头。
不过表面上冠冕堂皇的话贾母还是会说的,她指了桌上的乳鸽汤顺带着赏了不少东西下去,而后又嘱咐贾珠去去就回,可别影响了王氏的歇息养病。
本就是因为贾珠而开的接风宴席因为贾珠的离开而陷入了一时的沉寂。但在场终究是有爱热闹会活跃气氛的人。因为他们的存在,这沉寂也不过就是维持了一瞬,而后又是陷入了火热的气氛之中。但不管怎样,这宴席的气氛是变了的。
为此,贾母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她唤来贾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而喝得有些头大的贾政却是满目疑惑:“母亲若是不满,再把珠儿唤来不就成了。”
这般没有头脑的话说出来让贾母更觉得羞赧。她最后只能冷笑对贾政说:“看你办得好事!”
酒意上头的贾政莫名其妙:“什么回事呀。”
王氏从来不是自怜自艾,坐以待毙之人。只是在旁人眼里她一贯顺风顺水,如今突然遭此大挫,失了孩子,十有八九是受不了的。
“母亲,喝药。”元春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调羹。她舀起汤药放在唇边吹了吹,觉得不烫了才送到王氏眼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觉得王氏是个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显然,这会子的元春也是个觉得王氏是个受挫而难以走出的。
虽然觉得孩子幼稚得好笑,但元春的心意王氏她还是领的。她正准备说上两句,不想元春又开了口:“母亲放心,这药是舅舅家荐来的王太医开的,据说也算是亲戚。而且女儿带着丫鬟亲自煎的,您可以放心。”
内宅之中常有杀人不见血之事,王氏也没刻意瞒过元春。毕竟女儿家早熟而且好些事儿,她以后也得经历的,这也算王氏对女儿的一种教育。但看着元春此刻小心翼翼的模样,王氏一瞬间又觉得自己矫枉过正了。
心下十分复杂的王氏只能摸了摸元春的发顶:“好孩子。只是像你这样的法子,这药凉透了都没法喝完的。”而后王氏接过药碗,将药汁一饮而尽。药汁无疑是苦涩的,但王氏心中却是甜滋滋的。
元春想的又不太一样,她扭头偷偷抹了把眼泪。转头过来时,她又笑着转移话题说:“母亲,今儿哥哥回家,老祖宗说要给他设宴接风洗尘呢。听人说,今儿大门都开了,说是哥哥如今是举人老爷了,第一次回来,自然是不同往日的。”
“这……”王氏配合的笑了笑,然后又故作惊讶的说:“那等珠儿考上进士的时候怎么办?”
“那便把家里的大门给拆了,说不准日后还得换一副牌匾呢。”元春嘻嘻哈哈的,以为自己的话取悦了自己的母亲。
王氏此刻确是沉思起来:“换一副牌匾……”她似乎也觉得,若是可以,子孙争气,脱了这荣国府又何妨。但又一想到这家大业大,若是全部留给大房,她又心下不甘。
这问题一时半会也是想不清楚的。王氏摇摇头,也就不想了。她同元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