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甚至还腆着脸笑道:“珠大爷年轻,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这各家寺供奉各家佛。所以求的不同,去的地方也不同。”
“那小庙小堂的,也供不了什么真佛。”贾珠瞪了周瑞家的一眼。不过他又转眼凑到王氏跟前:“若是妈要礼佛,儿子定会陪同着一起去。听说大相国寺风景也不错,便是不求神拜佛,光去游玩也是值当的。”
“平日里见你东忙忙,西忙忙的,总见不着你的人,今儿怎么就有时间说陪着妈去礼佛呢。”王氏摸了摸贾珠的头顶。对于自家儿子的一片孝心,她自然是万分受用的。
“先生家里貌似出了事儿,给我们放了三天假。”虽说自个儿已经知道了贾代儒家里的变故,但当着王氏的面,贾珠依旧是那个天真无邪,全然不知的孩童。
贾珠歪了歪脑袋说:“老太爷还说要珠儿给他带句话,说他谢谢母亲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儿就不用你管了。”王氏如此说。
就如同贾珠一直愿意在王氏面前做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王氏也怕自己旁的心思显露出来,影响到孩子对她的看法。于是随着贾珠年纪越大,也越见聪慧,王氏有些事情也不太会在贾珠面前说了。
见贾珠的神色里隐隐约约有些不愉快的样子,王氏又赶忙说:“还不快点回去做功课。不然到时候被你老子罚,哪里又有时间陪我出去礼佛。”
“可见是母亲好久都没关心儿子了。”贾珠又顺势撒了个娇,“您几时见过儿子因了功课的缘故被老爷罚了的。”
方才的话,王氏一脱口就心生悔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联想到了贾代儒家的大爷。若是有一天她的珠儿也是如此,那她肯定是不活了。
得亏贾珠的话把王氏从恍惚迷惘的神情中唤了出来。她扯了扯嘴角:“那你且去玩吧。可莫因为顽皮被你老子罚了。要说功课,也没得那么要紧。毕竟咱们这种人家……”
眼见着王氏的读书无用论又要重见天日,贾珠赶忙脚底抹油似的溜开了。身边有丫头看着王氏的神色不对,贴身问了一句:“太太,您可要歇息会儿。您这脸色……”
王氏挥了挥手:“不用了,给我上点子热茶。再把匣子里的洋药膏子剪两片下来,我烤热了敷敷就好。”咬了咬牙,王氏也就把自己太阳穴边一抽一抽的疼痛给忍了过去。
从王氏那边出了去,贾珠回了自己的书房。整理了下近期的功课,他又带着功课去了贾政所在的外书房。
“政公养了个好儿子呀。”如今贾政门下的清客就已初见规模。他们见贾珠来了外书房,难免应景恭维了几句。反正好话都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出来的东西。随口说说又不花钱,还能讨主家欢心。
“就他还当得句好?”哪怕心里沾沾自喜,贾政脸上却是端住的。他甚至还呵斥道:“混账,还不给几位先生见礼!”
贾珠并不计较,依言作揖。在场的清客也笑道:“当不得珠大爷如此,当不得。”
明显是人家父子有话要说,清客们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寻了个妥帖的理由,他们也就陆续告退了。
贾珠将自己的功课奉上,说道:“最近先生有事,学里也放了假。所以孩儿只能找父亲了,还请父亲指教。”
才把贾珠手里的纸张接过,贾政掂量着,觉得并不算厚。于是他开口就是一顿训斥:“怎么,先生有事就想着偷懒了!告诉你,若是懈怠,仔细着你的皮。”
两世了,贾珠也深知自己父亲的脾气。这位是开口就没有好话的。贾珠就着自己的功课提了个问题,也就不给自己父亲再开口训斥的机会了。
贾珠的功课进程已经比较深了,如今拿来的也是他破题写好的文章。一页页的看完,贾政的脸色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双眉紧锁,他已经是一边眉毛高抬、一边下压的高低眉,脸上写满了惊讶。
又开口考校了下贾珠的其他方面。父子间的一问一答在书房里有序的响起。末了,贾政说:“好好学。代儒老太爷也是有水准的。踏踏实实巩固两年,也许你就该下场考个童生试了。”饶是如此,贾珠也没能让贾政开口夸上他一句。
贾珠低头不语。为此贾政大约是想歪了,他说话稍微宽缓了些许:“戒骄戒躁!做学问的人要学会沉得住气。”
大约是觉得气氛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贾珠这才开口说道:“父亲,儿子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儿子想外出求学”
……
寂静,书房里简直是死一般的寂静。也许贾政自个儿是个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的性子,他并不相信自己儿子竟是有如此远大志向的人。他挑着眉毛,鼻孔微张,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儿子想外出求学去。”
“混账!”也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贾政,他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你才腹内认得几个字,竟是想学着人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你怎么不说,父母在不远游了!你要是出去了,你让老太太和你太太如何是好。”
“儿子知道父母在,不远游。可后头还有一句游必有方呢。”贾珠顿了顿说,“儿子是想出去求学的,并不是漫无目的的瞎晃悠。”
贾珠一句一句,轻言细语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