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很多,乌云散开,厅中光线明亮。霍显光滑紧致的脸绷得紧紧的,语气却有些息事宁人。
这不是她的性格,没事她要找事,有事她要把事闹大,京城中横行无忌,哪是怕事之人?程墨警惕地道:“依岳母的意思?”
华锦儿手端托盘,把两碟点心放在几案上,眼望程墨,程墨点了点头,示意她上茶具。
霍显先不答程墨的话,瞟了华锦儿一眼,道:“好一个标致人儿,若是长大,不说倾城倾国,也我见犹怜。”
华锦儿过了年十四岁,普通百姓人家的姑娘,这岁数早就许人嫁人了。岳氏想为华锦儿说一门亲事,可她左看右看不合意,母女俩为此呕了几回气。
听到她冷冰冰酸溜溜的话,华锦儿寒毛直竖,这位霍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她的语气让程墨微觉不快,道:“这位华姑娘,是我的故人之女,岳母若是看哪家小郎君人品俊秀,不妨说合说合。锦儿,不要再做这些奴仆之事了。”
华锦儿脸色苍白,行礼退下。
既然是故人之女,差着辈份,想必那女孩儿没有非分之想。霍显收回凌厉的目光,冷淡地道:“我哪有这个闲功夫?”
程墨眼望别处,没有答她。
榆树端了茶具进来,小泥炉已点燃,炭火烧得红通通的。
霍显见程墨拿脸色给她看,很是不满,道:“唉,沈子默不见老身,老身的儿子受人欺负,只有依靠女儿了。我这就去和涵儿聊聊,让她帮着出出主意。”
拿霍书涵威胁他!程墨很是反感,沉声道:“涵儿睡觉呢,岳母别去打扰她。你想怎么办,直说吧。”
“哦,我差点忘了,我还有女婿。”霍显的语气,像是突然想起哪件遗忘的物事似的,眼睛望天,道:“可是女婿不尽心哪。”
“我哪里不尽心了?不是岳母嫌弃我的下属办事不力么?四舅兄连歹徒一丁点特征也提供不出来,让我怎么查?这才几个时辰,我手下那群人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如何能从茫茫人海中把歹徒揪出来?”程墨语气很冷,道:“岳母若非要找涵儿不可,那也由得你。”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霍显傻眼。她气愤愤从廷尉署赶来,就是想让程墨继续查,她何曾低声下气求过人?这不是用话激程墨,让他主动揽下差事么?没想到这小子不上道,居然撂挑子了。霍书涵的胎位不稳,哪能去烦她呢。
眼看程墨快走出庑廊,霍显只好扬声道:“五郎,你就不管你四哥了么?”
“我本领低微,哪管得了?”程墨头也没回,继续迈步,走下台阶,走过葡萄架,葡萄藤上刚长出几瓣嫩叶,被雨水沐得越发青翠。
霍显真急了,急步追了出来,道:“你这孩子,下着雨呢,也不让人打伞。”
冰冷的雨丝洒在脸上,程墨大步而行,要不是院子太大,他早走得不见人影了。
榆树小跑跟上,小声劝道:“阿郎,万一霍老夫人真的去烦夫人……”
绕来绕去,阿郎还是躲不开哪。
有事求人帮忙就直说,非得拿乔加威胁,程墨活了两世,最烦的就是她这种人了。他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别理她。”
霍显追到廊边,吩咐她带来的婢女紫桐:“快,请姑爷回来。”回头她得说说女儿,好好调教这女婿,动不动甩脸色给她看,眼里还有她这岳母吗?
程墨要是知道她现在的想法,肯定立即出府,去找张清、武空一群兄弟喝酒打牌,再也不理会她的烂事。
紫桐机灵伶俐,深得霍显之心,一直被霍显带在身边。她提裙裾小碎步跑进雨中,追了过来,来到程墨身边,屈膝行礼,柔声道:“夫人心忧四郎君,情急之下话不好听,姑爷不要跟夫人计较,若是三娘子得知夫人心忧,定然会想办法为夫人分忧的,还请姑爷看在三娘子一片孝心的份上,帮夫人一次。”
虽然同样拿霍书涵说事,可听着顺耳多了。
这件事,程墨本就不容他人插手,之所以放手让霍显去找沈定,是因为他料定沈定不会多事。这都三天了,刘询一直没下诏书,沈定也一直没到大将军府探望,可见他洞察上意,不愿意掺和。
沈定是霍光的人不假,也是霍光扶起来的,若霍禹死了,他一定会出头,极力搜索凶手。现在霍禹不过挨了几下打,没必要大动干戈。这就是个度,他们都深知底线在哪。
霍显认为,大将军府的面子大过天,刘询、沈定可不这样看。
不过是纨绔子弟挨了闷棍,多大的事,用得着皇帝下诏,廷尉署出动?真当自己是太子殿下了?
程墨清楚,霍显怪罪他办事不力,不要他接手这个案子,可最终还得找他,除了他,没人会管这件事。
程墨道:“岳母怪司隶校尉没本事,唉,这件事,我也爱莫能助。”
紫桐多机灵的一个人,道:“雨水凉得很,姑爷请移步到廊下,夫人这就过来。”
程墨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好。”
这丫头长相普遍,丢在脂粉堆中一点不显眼,可这份机灵劲儿,就是很多须眉汉子也有所不及,难怪霍显常带她在身边。
程墨在廊下站没多久,只观赏几株迎春花红艳艳的花瓣儿在雨中盛放,紫桐便扶霍显过来了。
霍显果然收起刁蛮脾气,道:“五郎,这件事,你要是不管,你四舅兄可真就白挨打了。”
大将军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