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艺这一走就没了音讯, 曾慧到底是嫁了人,也不好多问娘家的事,过了一年又有了孩子,精力多半牵扯到孩子的身上, 后来丈夫科考成功, 又跟着进了京, 忙忙碌碌地过去几年,孩子都大了, 突然发现得了一个诰命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当年的原木盒子一直在箱子的最底下压着,曾慧最开始还会偶尔打听一下县里那个铺子的经营情况, 后来也不再问了。

曾老二善于经营,却也只是善于经营而已,那个人算得太精,一点儿亏不肯吃,最终还是惹了些麻烦, 把自己分家所得的那点儿产业都赔了进去, 好险没有把人也留在里头,后来就靠着哥哥留下的那个名义上根本不是他的铺子谋生。

这般情况下,也不好落井下石取回那个铺子, 到底哥哥还没回来呐。亲戚一场, 也不好逼得对方没了生计。

曾慧心软, 看着自己家中的铺子都开到了京里,有的还是她自己的嫁妆银子买的,不怕将来没东西还给哥哥, 也就只当忘了那张契书,把此事放下了。

人大概都是这样,自己过得好了富裕了,眼皮子便不会那么浅,多少能够对周围的人宽容一些,曾慧自小没吃过这位二哥的亏,心里总还是念着一份血脉亲情,多了一些容忍,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

多少年之后,曾慧已经得了诰命,也成了祖母辈的人物,有一次回去祭祖,绕着路到曾家村看了看,曾经的小村落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或许还有几个认识的人,她未曾下车,路过那曾经长满了竹子的院落,望了一眼那再度繁茂起来的竹子,似乎还能想到当年哥哥执意砍掉竹子的样子,为了这个,他跟曾晓还吵了一架。

想到曾经,嘴角有了些笑意,那段时间,如今回想起来,似乎也不全是不快乐的。

或许是因为这一段过往的回忆,曾慧回城之后的当晚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还在那旧日的屋子,对面儿就是曾晓和曾艺的房间,窗外的绿竹隐隐,月光照射进来,地面上也有恍惚的竹影。

“妹妹,你过得还好吗?”

倚靠着窗户的女子回头,正是曾晓,她还是当年那最明媚时候的样子,仿佛是离家那天的笑容满满,再看,那笑容中却多有苦涩。

“我还好,不知姐姐怎样,过得可好,哥哥去寻你了,可曾寻到?”曾慧这般问着也走上前去,路过镜子的时候发现镜中的自己也是少女模样,并未曾有衰老。

心情似乎也因此好多了,声音中都透着从未有过的活泼。

曾晓愣了一下:“他去寻我了吗?我还以为他不在意我。”

“哥哥怕是最在意姐姐了。”或许因为时过境迁,过去很多不好说的话,曾慧也都敢说了,说自己的嫉妒,说自己的羡慕,说自己最讨厌曾晓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 …

抱怨了一大通,再抬头,就看到曾晓的笑,不再是那般无忧无虑的笑容,却也多了些轻松之意,少了几分苦涩之感。

“我何尝不羡慕你呢?”曾晓这般说着就开始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她遇到了一个仙人,对方对她非常好,她跟对方也好,然后就趁着那一日跟随对方离开,当时想的天涯海角都不怕,哪里都好,事实上她也的确过了一段快乐日子,只是之后的某一天,仙人就不见了。

“我就在等,可是银子用完了,他还是没回来,我又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我是有些后悔的,但我不想回来找你们,硬是咬着牙往下撑,多可笑啊,以前连火都不知道怎么点的我竟然学会了耕地,还学会了跟那些泼妇一样骂街,能够自己举着门闩打人,也会跟那些官爷苦苦哀求,能够敷衍村人的动手动脚,还能冲他们笑也得一个‘贱人’名头,那日子,真难啊… …”

怅然的一声长叹,好像概括了太多的艰难,脸上的笑容还在,眼中却有了泪珠滚滚,曾晓又道:“我还是生下了我们的孩子,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儿,力气很大,我想着,他一定会回来的,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年,他回来了,但已经认不出我了,后来我是疯了吧,大约是吧,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听到我这样惨,你会不会好受一些,对不起,没有来得及跟你道歉,我当年,一定害你们很艰难。”曾晓这样说着,泪水滑落腮边。

“我原先还说永远都不原谅你的,但现在听来的确好受多了,罢了,也都过去了。”曾慧这般说着,又提起了少女的好奇心,“真的是仙人吗?那个人?你们的孩子呢?”

“仙人,当然是仙人,不过是个有心下凡却不愿意放弃根骨的仙人,天上自有法度,哪里容得他们如此随意下凡,最终不过是连累了我,连累了我们的孩子而已。”

曾晓嘲讽地一笑,他们的孩子死了,因为天上要追究这一次的过错,所以,作为过错,那个“不应该”降生的孩子死了,而自己,或许是因为疯了吧,这才免去了这一劫。

也是在孩子死了之后她清醒了,可是这清醒莫若不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那位曾经挥洒间潇洒自在的仙人被抽去了仙骨,散了法术,变成了林中的野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那个天生神力的儿子,同样被抽去了仙骨,打到魂飞魄散… …一清醒就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好恨啊,恨那些神仙,恨那些天兵。

“他们说我本是要沦落风尘的命运,如今这般,命运因他更改,却是下辈子还要走一遭风尘,这辈子,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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