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一宿理清思路,觉得他绝对不能任其发发展下去,胡亥少年心性未定,只是一时走蒙了,对,一时走蒙了而已。余子式一夜没睡,到现在已经连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的立场了。一方面觉得这事荒唐他连胡亥的面都不想再多看一眼,一方面又觉得这事他得负责将胡亥带回正轨上来,他站在胡亥的房间前,脑海中的思绪已经混乱地让他自己都隐隐觉得害怕了。
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袖子换上镇定从容的长者姿态,他抬手轻轻敲了下胡亥的房门。“胡亥,是我。”
门内一片寂静,余子式站在门外轻咳了一声,又敲了下门,“胡亥,你起了没?先生有连句话想同你说。”
其实余子式完全不知道昨夜的事儿过后再见面,他该怎么看胡亥,怎么说话。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在敲门,却始终是没有回响。余子式敲了半天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他拧了下眉,“胡亥,你在里面吗?”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了门。
门未曾上锁,余子式一推就开了,房间里整整齐齐,洞开的窗户让屋子里一片敞亮。余子式扫视了一圈无人的屋子,抬腿走了进去,他伸手摸了摸洗漱的毛巾,分明还是干的。
余子式手猛地一顿,扭头看向床榻,被子整齐地摆着与昨日一模一样。他脑海里浮出结论,胡亥一夜未归。
余子式忙回忆了一下昨夜两人分手时的场景,他当时情绪不稳说了些什么他自己现在都快记不清了。对了,他好像让胡亥别跟着自己。余子式猛地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余子式四周望了一圈,转身就往昨夜逛过的歌姬坊走。
一看见那歌姬坊大门时,余子式就顿住了脚步,清晨的洛阳歌姬坊门前行人稀疏,完全不是昨夜的繁华模样。黑衣的少年微微低着头坐在阶上,手里不知紧紧捏着什么东西,他垂眸看着阶前一动不动,像是就这么坐了一夜,从星河月夜一直坐到了天色大亮。
余子式看着那抹黑色,一瞬间心中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缓缓走上前,面色与眸光都有些发沉,那脚步声一靠近,原本低着头的少年猛地抬头望向他,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没了声音。
余子式看他的唇形,觉得胡亥应该是想唤自己“先生”。他走上前,低头看着阶上坐着的少年,半晌他开口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先生。”胡亥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在余子式的冰冷目光下,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拽了下余子式的袖子。
自小时候起,胡亥就喜欢攥着他的衣袖一角,上哪儿都不放,这么些年了。余子式心中忽然有些复杂,垂眸淡淡扫了胡亥一眼,后者抿了下唇,拽着他衣袖却是没松手。
原先想好了一大番话,想着不管胡亥听不听得进去他都得一字一句说清楚,可如今余子式真的站在胡亥面前,看着那个衣衫单薄却在街头坐了一夜的沉默瑟缩少年,余子式竟然不知从何处说起,那感觉就像是你忽然知道其实你说什么都是徒劳一样,让人有些一拳砸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终于,余子式解下外套披在少年身上,问道:“手里拿着什么?”
胡亥猛地抬头看向余子式,眼睛一片雪亮清澈,他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到余子式手心,沉甸甸的温热。他似乎不敢多说什么,拽着余子式的袖子笑得很温暖。
余子式犹豫了一下,伸手拆了那裹在外层的叶子,发现是一小块尚冒着热气的粟米糕肩。圆圆一小团,暖暖的淡黄色,余子式心中某处忽然一软,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胡亥见余子式沉默,立刻开口飞快地解释道:“早晨有人挑着担沿街叫卖,我想先生应该会喜欢的。”他说着声音忽然轻了下去,“买了以后又没敢回去,所以有些凉了。先生,我们回去热一下应该就可以吃了。”
余子式看了眼掌心的洛阳米糕,又扫了眼压抑着不安的胡亥,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起伏,良久,他才问了一句:“就买了一块?你自己的呢?”
胡亥本想说吃过了,但是在余子式的视线下愣是没敢开口撒谎,终于,他小声斟酌着开口:“没钱了。”昨夜在歌姬坊,铜钱都被他当成暗器用了,等早上付钱的时候才发现只剩下一枚铜钱了,他又不能拿公子金印抵。
余子式一猜就是没钱了。他伸手将那糕裹了,垂眸望着胡亥,“起来。”
胡亥忙从阶上站起来,紧紧跟在余子式身后。
余子式带他上了街,在路边肩担着叫卖豆花的小贩手里买了两碗豆花,回身递了一碗到胡亥的手上。“吃吧,吃完我今天还有事。”
胡亥捏着那只盛着豆花的碗,终究忍不住轻轻开口道:“先生,昨夜之事……”
“行了。”余子式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淡漠。
胡亥抿了下唇,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凑着碗沿轻轻喝了一口。他的目光一直飘向余子式,后者端着碗豆花,视线望着远处,脸色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
洛阳城外,艳阳天,放鹿山。
乱石堆中,一群粗布麻衣的汉子正围着一个白衣的青年而坐,青年面目清秀,二十多岁的模样,一袭简单白衣背着把剑,正席地而坐侃侃而谈,周围的一群壮汉一脸虔诚听他讲话,遇到听不懂地还时不时礼貌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