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天没见上皇帝一面的余子式发现走一般通报程序根本见不上胡亥,站在秦王宫外思索了一会儿,他换了种方法。而许多天来终于进了上林苑的余子式瞧见的就是这一幕,锁链脱离了墙壁,五只白虎拖着链子低头缓缓踱步向前,场中无数的尖叫哭嚎的人,以及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母亲。
余子式看得愣了一下,甚至来不及找一找胡亥,直接翻身从墙上一跃而下。一落地,他刚一抬头就被震了一下,“子婴?”
小王孙还在试着让这群人冷静下来,声音都有些喊哑了,而效果几乎没有。这群人已经被恐惧摧垮了,彻底沦为了白虎的猎物。与此同时,高楼上胡亥忽然刷一下站了起来,手猛地撑上栏杆看场中那道青色的身影,曹无臣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白虎轻轻一跃,扑向一个呆呆立在场中无人照看的孩子,小王孙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朝那孩子扑了过去,卷着那小孩堪堪避开,胳膊直接被护爪划出一道极深的伤,血腥味一瞬间才全场蔓延开。
他怀中忽然响起一道极响亮的哭声,那孩子死死扯着他猛地哭喊不止,“没事!”他低声安慰着那孩子,盯着那白虎心中阵阵发凉。
那白虎几乎是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眼小王孙,血腥味一瞬间刺激了所有白虎,所有白虎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身上,其中一只在小王孙背后,忽然就伸爪轻轻一跃,余子式的反应比小王孙快多了,直接扑过去扯着王孙子婴的肩带着退了两步,于此同时,一支白羽长箭狠狠钉穿了他身后白虎的脖颈,那一箭几乎穿碎了喉骨,那白虎当场溅血毙命。
高楼之上,胡亥没有丝毫的停顿,从箭筒中抽出另四支箭,弓弦一下子绷到了极致,他左手缓缓移着箭镞的位置,仔细看竟是有些许的颤抖。
余子式抬头看向高楼之上,铮一声清啸,四支箭破空而来,所有白虎全是一箭穿喉,果决而利落。其中一只白虎竟是还能动,胡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随即看见余子式伸手从那白虎的脖颈上握着箭尾往下狠狠一插,那白虎还欲挣扎,余子式直接从脖颈下方捏着穿过喉咙的箭镞往下一拉,整支箭穿过了白虎的脖颈被余子式扯了出来,血溅了他满身满手。
他回头看向高楼上的帝王,目光有些发沉,松开手,长箭砸在地上轻轻一声响。他回身看向王孙子婴,“没事吧?”
小王孙抱着那受了惊吓的孩子站在原地,伸手按上胳膊上的伤止血,朝余子式摇了下头。
余子式转身往外走,门几乎瞬间就开了,他一路沿着长阶一步步走上高楼,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却没一人敢伸手拦下他。他直接走到了胡亥的面前,望着他没有说话。
胡亥迎着他的视线,攥紧了手中的弓箭,沉默。
“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余子式伸手从胡亥手中将弓箭拿过来,放在了一旁的案上。
胡亥先是没说话,而后在余子式的视线注视下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咸阳城如今谁都知道秦二世暴戾无道,你觉得我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这就是原本的我,过去那样子是我装出来的,记得当年熊启那事儿吗?那是我装的,还有在洛阳的山匪一事也一样,那些事全是我骗你的,我从来就算不上君子,阴狠乖僻,暴戾成性,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我过去还在乎,如今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他只是懒得装了而已,说着这番话,胡亥甚至倨傲地无声轻笑了下。
“我在乎。”余子式手上全是白虎的血,甚至还未干,他忽然伸手抚上了胡亥的脸,他的食指轻轻摩挲着胡亥的脸,手上的血蹭上了胡亥的脸,他低声道:“你成什么样子了在我眼中都一样,我在乎。”低声说完这一句,他低头吻了上去。
众目睽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一幕上,震惊的人全都震惊得无以复加,曹无臣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一瞬间恍然明悟过来。
无论别人是怎么样想,怎么样看,余子式却是难以顾及了,在他怀中,胡亥先是一怔,而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王孙子婴哪里都不像你,你和别的人不一样,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余子式低声望着胡亥缓缓道,伸手摩挲着他的脸,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宽慰,他轻轻笑了下。“我活了大半辈子,也不过就喜欢你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