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第七日,外面简直是电光频闪,雷音轰轰,一时间,无数法术互相对撞,几多法宝竞相炸裂,造出了鼓荡人耳膜的骇人动静。小灰楼时不时就要摇上一摇,抖落几捧灰尘。
可就是闹成了这样,陆漾依旧睡得安稳,睡得——死寂。
宁十九大大地叹了口气,拧紧了眉头。
他给陆漾做过几次身体检查,也未见得这位身子有什么大碍,当然,本源是空了一块,可——骨肉未损,修为还在,道境依旧,神魂安好,能有什么错处?
宁十九不是很懂人间修者和妖怪们的本源究竟有何作用,他知道本源是个很重要的事物,还是因为在天上瞅着陆漾时,见这位动辄就威胁女修要夺人家的本源,吓得那些女修们要不仓皇败退,要不直接不战而降,才慢慢地品出了一点味儿。
其实,在宁十九原来的理解里,这东西或许是实体化的“贞洁”之类的玩意儿,可以被夺走,似乎也能被夺回来,对思想保守的人类肯定极为重要。可要说这对身体有什么损害,他还真没想过。
但陆漾七天前犯迷糊,这七天里干脆一睡不醒,还鸢又说得那么吓人……宁十九不禁泛起嘀咕来。
“……老魔?”
“喂,龙丫头要上来看你了!”
“说是上学的事儿——对了,你已经缺课好几天,让老头子都找到了咱家楼下,你不知道吗?”
这些话当然都是骗人的。龙菀被吃醋的宁十九一直拒之门外,无为书塾也因黑雾这档子事而停课三周,教书的夫子更不可能冲进学生的家里……宁十九只是想用这些话刺激一下陆漾,看看这人能不能醒过来。
事实证明,毫无作用。
宁十九又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想来你也不知道,照神那老家伙把那事儿说了出去,就是因你而同意妖族上书的事儿……这些天咱家一楼都要被撑炸了,无数妖怪想上来感谢你,我施了三个扩展虚空的法术,这才装下了那些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巴巴地瞅着陆漾,结果还是不出预料。陆漾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眼皮更是有千斤重,一点儿都没有抬起来的迹象。
宁十九啰里啰嗦说完,怔了一会儿,忽的捂住额头:
“娘的,这等无聊琐事你关心才有鬼了!你这人啊,怎么可能因此而醒……醒?关心……醒……?”
他眨了眨眼睛。
“呃,关心?”反正屋内没人,宁十九便傻乎乎地又重复了一遍,自言自语,也不觉难堪,“因此而醒?”
他心里忽的窜起了一撮火苗,烧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他关心什么?他会因什么而醒?不是龙菀,不是书院,也不是妖族同胞……是外头的战事?流幻?照神?还是——”
宁十九一个一个数着,想了想,干脆跪坐在陆漾床边,凑在他耳朵旁,试探着叫道:
“鬼魇来了!”
没动静。
“云棠来了!”
依旧没动静。
“贪狼来了!”
还是没动静。
“陆家——覆亡了!”
仍未有动静。
“咱小灰楼要倒了!”
……没动静。
宁十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翻涌出的情绪,故作洒脱一笑:
“哈哈,我就试试……最后试一下,应该也无妨吧?”
他自问自答,自个儿点了点头,慢慢地咬出一个一个音符:
“我——宁十九——要死了!”
“……”
空气中气压陡然一沉。
天光明澈,陆漾在睡了整整七天之后,终是于一个暖醺醺的中午,轻轻睁开了眼睛。
“胡说什么呢……”他静静地瞪着天花板,叹了一声,笑着勾起唇角,“经过我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