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里面巴拉出三颗递给那男人:“这个就给你吧,谢谢你们一家人收留我过夜。”
那男人也不客气,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两人七嘴八舌地聊了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铬是笑醒的,那男人一早也起来了,招呼着全家老小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杀了一只鸡、煮了一大锅粟米,还倒了一小壶米酒。
陈铬虽然并没什么食欲,但忍不住心里高兴,问题迎刃而解,自己现在也有钱了,可以去买个户籍牌、假扮商人,名正言顺地去秦国寻人。
吃完饭后,陈铬帮忙收拾碗筷,这一家老老少少人还不少,知道了他慷慨赠金的事,都对他异常客气。
临走时,陈铬又忍不住摸了摸钱袋,从里面拿出一颗金豆子要送给这一家人。
陈铬:“???”
他看着手里的“金豆子”,从各个角度看来似乎都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
“这个……我昨晚做梦了?”
那男人见状,脸色一变,继而又迅速带上笑容,走过来拍了拍陈铬的肩膀:“你还要赶路吧?趁天色还早,该走了。”
陈铬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与他对视:“我的……”
那男人莫名其妙地大力推了他一把:“走吧!”
他抬手的一瞬间,陈铬集中了注意力,清晰分明地从他身上所穿的麻衣的纤维缝隙里,看见了星星点点属于黄金的金属色泽。
陈铬难以置信:“你不会……”
那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是知书识礼的人,须得知恩图报。若非我们收留你在这过上一晚,你早在野外被豺狼虎豹吃了去。”
陈铬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的难过更甚于愤怒,片刻间两颗硕大的泪花就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们需要钱,可以和我说呀。我……我可以送给你,你就是全部都要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全都给你,给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钱袋里的石头全都抖落出来,倒在地上:“但你不能,你不应该……这样……”
两名老妇见到陈铬与那男人僵持在院内,忙不迭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赶了过来。
老人脸上全是褶皱,眼珠浑浊,目光带着一丝真诚的悲悯:“小兄弟,这样的光景,我们待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外来客还不够好么?大家都不容易,这一大家子的,全都感念你的恩德。”
陈铬抽了口气;“我不需要感谢,但你们要讲道理,你们不能强迫我行善,这是道德绑架!”
“不是老婆子吓唬你,小娃娃呀!”另一名老妇眯缝着右眼,一脸故作惊异地看向陈铬,“前天晚上,咱们村也来了个流浪汉,没有来历,拿不出身份来,老婆子当即就叫来了巡防官兵把人带走。”
“唉!眼神不好了,我这越看啊,越瞧着你们都是一般的,怪模怪样。”
“这是怎么了?”
“偷东西,外来人手脚不干净。”
“发个善举还发出鬼来了,可见这世道善行果然是不可乱行的。”
院子里老的老、小的小,不一会儿就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留言纷纷全都汇入了陈铬的耳中,脑袋简直要炸了。
他十分地难过,用手肘擦了一把眼泪:“那你们就把巡防兵叫来啊!我是很感谢你们,也不在乎哪一点东西,但是你们不应该偷,还反过来指责我。你们不讲道理!”
那男人见他气势很弱,故而粗声粗气地说:“你一个小孩子,哪里会有那么多钱财?就算是有,你又有什么地方可以用的?”
说罢,那男人从怀中摸出一粒小金豆子,双手按进陈铬的掌中,低声关切道;“前天那流浪汉,身上也带了不少好东西,官兵一查便知是偷来的。偏偏那人也不承认,被拖出村口乱棍打死,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老人家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放了四五块刚刚出炉的烙饼,也一股脑塞进陈铬怀里:“走吧,孩子,大家都不容易。若你身上的好东西真被官兵发现,可就走不了了,在外须得多个心眼子,你还是快回家吧。”
陈铬知道他们是在暗示自己,再摸|摸怀里热腾腾的烙饼,这道理是没办法讲了,幸好其他东西全都还在身上。
他看着他们的模样,视线越来越模糊,不愿意再跟他们计较,将掌中的金豆子随意一扔,转身离开。
老妇们一下子炸开了,上前哄抢那枚金豆。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从东南面绕过去!走山路一样能到运城!”
陈铬跑得像是一阵风,眼泪从眼角滑落,又迅速地散在风中,一会儿就没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似乎非常久远,实际上也不过是半个月里见到的人的影像——坐在高台上,看不清面目的法官;穿着防化服,带着面罩没有表情的士兵们;黑衣黑甲的秦国武士,举着火把,面容笼罩在黑暗之中。
紫衣女人们所唱的那首古调,悲怆的旋律萦绕耳畔。
为什么人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
家徒四壁,漏风漏雨,老船夫和他的孙子对他那样真诚。这个河洛之间的富庶之家,人丁兴旺,良田美池,却这样……这样的……奇怪。
这样奇怪!陈铬只能想到“奇怪”这个词,因为这事他完全无法理解。
过了一会儿,他逐渐冷静下来,一面疾走一面自我开解,告诉自己这其实也没什么,自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