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千担急道:“白虎神煞就是那‘白纹虎’白应星,但这东西分明不是那‘白虎将‘呀!”陈村种摇摇头,道:“这才是‘白虎神煞’,不是什么‘白虎将’。‘三分是神、七分系煞’。以往红船戏班开戏前必定要祭的就是它,如若祭祀不周,必定损伤人命。今晚就是要来取你、我性命的!”
龚千担看他还是痴痴迷迷、语无伦次,也不由多想,他向来都是无惧无顾,怒喝声道:“也不知是谁取谁的性命!”手随身转,出尽平生气力用右手就将那把防身尖刀对着这面前穿着件帅袍‘银靠’的怪物心口捅将过去,恨不得在它身上捅个对穿。这帅袍怪物只是轻轻用手一拨,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力打来,龚千担的手腕被扫中好似断骨一般剧痛,忍不住大叫一声,那把尖刀就脱手而去,不知被震飞去了哪里。龚千担左手扶住右手手腕,痛得他直冒冷汗,双膝不由自主一软就瘫倒在地。那右手痛处就好似整只手掌已经齐腕而断,心下更是震惊莫名:那日在太平南已经见识过“白纹虎”转瞬取人性命的本事,看来眼前此物更比“白纹虎”厉害。难道真的是什么大戏班中人祭祀的“白虎神煞”?世上真的有这种煞物?
但陈村种明明说过眼前一切不过系那女子所施行的“南御狐”高深迷幻之术,虽比障眼法高明许多,但始终是虚幻非真,但眼前平空出现的的怪物却差点就取了自己的小命,不由得忍住痛去看陈村种,却又吓了一跳。
“陈村种”双手举高在身前,摆出个颇为奇怪的手势,口中却是念念有词,似是在念祷,但细细听去,又似是在低吟浅唱,而且是红船大戏一般的戏词,只是声音甚低,几不可闻。龚千担只听得几句,就开始有点头昏脑涨,恍恍惚惚,就跟那晚在泮塘听完黄威水吟唱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帅袍“虎煞”看见陈村种这般形状,似更感兴趣,不理龚千担径直向他走了过去。龚千担急得忍住疼痛大叫道:“有春哥,小心呀!”话音未落,一直在旁痴痴呆呆的“箩底橙”突然飞箭一般地贴将过来,直挺挺地挡在帅袍“虎煞”面前,那身法快疾混如鬼魅一般。龚千担惊讶莫名,实在不明白为何“箩底橙”会突然如此,再看到“陈村种”还在低头吟唱,而且声调越来越急。此时四周又再响起那一阵紧过一阵的锣鼓点声,正是通常戏班头场小武同“五军虎”出场时的锣鼓乐调,恰如战鼓擂动,千军万马杀将过来一样的气势。
龚千担只这一晃神,再去看“箩底橙”,才发觉他的脸上居然也是“开了脸”、“吊了眉”,跟刚才出现的那些“飞虎班”中人一模一样。看到这般情景,龚千担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究竟还是不是“箩底橙”了,除却他身上还是一样的衣服,但脸上妆,哪还认得清样貌?耳中虽然是被这阵声势震天的锣鼓点声所盖,但还是不断从间隙中传来“陈村种”那若有如无、离离续续的低吟浅唱大戏声,而且他越听就越着迷,似乎就要沉浸其中,迷神恍思。
兀然间脑中传来把清脆而熟悉的女子声音,也不知对他说了声什么,龚千担忽然灵台清澈,刹那间似是醒悟过来一眼,冲口而道:“丢那妈,这就是请神咒,原来这就是请神咒!”再看清楚那变了脸的“箩底橙”,心中隐约觉得这就是“陈村种”搞的把戏,“不用问阿贵”,陈村种既然自称是红船“请神”弟子,到了这紧要关头,自然要用“请神咒”来应付这“虎煞”。那请神咒附体的必定就是“箩底橙”,只是不知这“箩底橙”现下又是什么古怪了。
未等他多想,那帅袍“虎煞”好似被“陈村种”的吟唱所激,兀地高吼了一声,那声音真如山林虎啸,叫得人胆战心寒,双腿发抖。一手掌就对着“箩底橙”的面门扫将落去。龚千担知道厉害,心想这一掌若然扫中,“箩底橙”定必凶多吉少,脑袋也要开花。但“箩底橙”却是一个侧身“旋子”轻轻避过,轻描淡写,好似是多年武生的功架,潇洒自如,连龚千担在此时刻都忍不住想喝声彩,拍烂手掌。
那帅袍“虎煞”一击不中,立即伏身在地,像是蓄势待动。只一瞬间,就刮起一阵阵的狂风,其势之劲如飞沙走石、毁天灭地一般,而且隐隐中夹杂着淡淡的腥血味。本来四周只是下着微微细雨,但雨滴被这狂风刮起,打落到面上、身上都是生疼,而且这风似乎正是 这“虎煞”所为,龚千担被此狂风吹到只能伏在地上,兼且右手的伤处还是痛苦非常,气得只好破口大骂。
但那开了面的“箩底橙”却丝毫不为这狂风所动,摆了个“做手”,踏着四周还是响个不停的锣鼓点声,向着那“虎煞”就冲了过去,看样子是要拼命相斗。龚千担强忍着狂风横扫,挣扎着就要上前帮手,突然身后有人出力地按着自己,回头看去原来正是“陈村种”。
陈村种对着他摇摇头,但是口中还是不断地在念唱,饶是隔得这么近,龚千担还是听不懂他在唱的什么念词。再看“箩底橙”,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大戏中常见的“花枪”,那枪尖看起来倒真像是精钢打造,虽黑暗中还能发出点点寒光。“箩底橙”舞动枪身,挽起枪花就冲住扶在地上那“虎煞”招呼过去。方才“箩底橙”那旋子身手已经够是出奇意外,到现下龚千担实在无法再相信这个陈塘南的“执厅仔”居然能像自己往日在省城最有名的大戏班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