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
马胜利为逃赌债,远赴他乡,乘了一夜的大巴,到了第二天早上下车吃早饭时,才发现自己的钱包被偷了。没有办法,他只得四处找工作以求安身,可是奔波了一天,口干舌燥饥饿劳累不说,工作的事情连影子都没有。独自一个人站在z省n市的街头,他是举目无亲,四顾茫然,既无咫尺容身之地,也无分文可借之人。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无奈之中,他只得露宿街头以俟天明。
马胜利躺在马路边的长石凳上,心里似打翻了的五味瓶,又是为自己赌博的行为而自责,又是为自己外逃的冲动而疚悔,可是现实并没有留有太多的时间给他去思考,困顿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身体贴在石凳上不久,他就打着呼噜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马胜利就醒了。
恰切地说,他是被冻醒的。时值春夏之交,昼夜温差较大,再加上石凳寒物,侵逼肌肤,醒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的不对劲,头脑胀痛,恶寒怕冷,四肢无力,身体还不住的哆嗦。马胜利的第一感觉就知道坏了,自己一准是病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全身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劲。他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四处乱窜找工作来着,今天怎么就成了扶不上墙的阿斗了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外省,自己如果要是倒下去可就糟了,一种死亡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不行!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假如自己真的要死在了z省,岂不真正成了孤魂野鬼了么?于是他用左手抠住了石凳的一边,让两条腿拽着身体顺着石凳的一侧滑了下去,这样他就顺势倚在了石凳上。也许是这番折腾耗去了他太多的体力,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在那里喘着粗气。
马路的两侧,不时地有习惯于早起的晨练者在他的面前走过,有人看见他撇着个腿坐在冰冷的行道砖上,面色潮红,蓬头垢脸,身上的衣服也因睡了一夜的觉而被碾得皱皱巴巴的,不免心生好奇,纷纷地驻足围观。其中的一个人还对着马胜利大声的问了几句话,那人讲的是方言,马胜利听不懂,因此他只能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发愣。从围观者的眼神里,马胜利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很狼狈,即使不同于动物园里遭人围观的猴子,估计也同平日里在大街上看到的流浪着的傻子差不到哪儿去。而事实上那些个晨练者也确确实实的把他当做了傻子,在问了他几句话不见回答之后,大家便哄笑着散开了。
马胜利的心里难过极了,心里顿时有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慨。想着自己当初如果不赌钱,或者赌钱不去借那个高利贷,自己今天也就一定不会遭这份罪了。而今体染重病,身处异乡,旁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更为糟糕的是,还不知道今天的命运将会如何,这样的处境何时才是个尽头。唉!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不过这报应来得也忒快了吧?本来还打算今儿个再出去碰碰运气找找工作的,就目前的这副身子骨,就眼前的这尊猥琐的形象,不要说招聘人员相不中,就是自己也没脸往人面前站呢。
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沉寂了一夜的城市转眼间又变得车水马龙喧嚣沸腾起来。马胜利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腿,让身体换了个方向,好让自己的前胸直对着太阳。今天的太阳同昨天一样的灿烂,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马胜利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打摆子了,除了脑袋依旧疼痛的厉害之外,神志也比先前清醒了许多。可是接踵而至的饥饿感又开始悄然作起祟来,回肠九曲,扭绞如刀,这种折磨丝毫不比头痛来得轻微。这也怨不得肚子要喊冤叫屈,毕竟屈指算来他已经有一天没进任何食物了。就在昨天晚上,他还想出了对付饥饿的好办法,那就是不断的吞咽口水,而今天因为发着高烧,嗓子干得几乎快要冒了烟,连口水也跟他较上了劲,变得无比的金贵起来。他坐在那里,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一个劲地往里瘪。瘪,瘪,瘪,瘪得自己的前胸已然是贴着后背了。
在前边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处公交站台,站台上站满了人的学生,有掮着工具包的工人,还有腋下夹着皮包的不知为何种身份的等待上车的人。想到了身份这个词,马胜利突然的就感到疑惑起来,人人皆有身份,而自己目前的情形究竟属于什么身份呢?工人?无业游民?抑或是逃难者?看着别人行色匆匆,皆有归宿,唯有自己在这个城市里似乎成了多余的人。这不由使他怀念起了自己无忧无虑的学生时光,那时尽管学习成绩不好,但日子过得很是开心;又使他想起了自己在工程队的日子,虽然拿着微薄的薪水,生活也还过得逍遥自在。如果能够再回到从前,那该有多好啊!
站台上似乎永远有着拉不完的客人。一辆公交车来了,满满的拉走了;又一辆公交车来了,还是满满的开走了。马胜利一直坐在那里傻看,看着看着,有一个人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须发皆白,身着浆洗得快要褪尽了色的蓝布褂子,褂子上打着几片大块的补丁,他左手拄着拐棍,右手拿着一只大号的白色搪瓷缸,肩头上还斜挎着一个大布口袋。站台前车子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乘客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这个老头一直没有上车的意思。他在人群里钻来钻去,逢人必礼,既是点头,又是哈腰,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