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用了用力,想要把顾青未拉起来,却觉手上沉甸甸的,老太太也就放弃了。
她调整了下双腿的位置,让顾青未能更好的靠着,然后轻轻抚着顾青未的乌发,低声安慰道:“欢姐儿莫怕,万事还有祖母呢,出了什么事祖母都给你撑着,不就是打了琅哥儿一巴掌吗,他该打!”
为了安慰顾青未,老太太真是什么都不管了。
若是让顾亦琅和陈氏听到这话,还不知道得怎么叫屈。
就算顾亦琅真的该打,也不是顾青未这个妹妹去打。
这打人的委屈上了,还被老太太这样安慰,被打的反倒成了那该打的。
被老太太这样一安慰,顾青未又觉心酸又觉好笑。
眨了眨眼,缓了缓眼中的酸涩,顾青未在老太太膝间蹭了蹭,“祖母,我又做了个梦。”
青山红日图之事,她若不说出个原委来,只怕没人会理解她为何会在意一幅普通的画,毕竟,就连顾锦淳和文氏对那练手之作都不甚在意。
既然已经拿做梦当过一回借口,倒不如再拿来用一用。
至少,从上次的事看,祖母和父亲母亲对她做梦一事并不怀疑。
如果可以,顾青未也想对最亲近的人开诚布公,可是她的经历太过离奇,重生,只怕信任她如老太太,都只会以为她又梦魇了吧。
听顾青未说出“梦”这个字,老太太就是一震。
她想起了五年前,若不是有欢姐儿做的那个梦,她只怕不会支持顾锦琳和离,甚至哪怕她只是多犹豫几天,或许顾锦琳就不可能那样利落的与常进州和离,然后和择哥儿一起被常家牵连。
有了上次的事情在先,老太太心中就一阵发紧。
她一直认为,上次欢姐儿会做那个梦,是因为神佛特意降下谕示提醒顾家的,至于为何会应在欢姐儿那里,想必也是因为欢姐儿福泽深厚。
上次梦中事是关于顾锦琳,那这次……
想到先前顾青未的反常,老太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关于你六叔?还与那幅被琅哥儿卖掉的青山红日图有关?”
虽是疑问句,但老太太的语气却很笃定。
顾青未并不意外老太太能猜出来,她点点头,开始向老太太讲述“梦”中之事。
“祖母,事情正是由那青山红日图开始……”
“……然后,六叔因受张阁老贪腐之事的牵连,被皇上判了立斩,就在京城的西市,六叔他……”
说到这里,顾青未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天的情景,炙热的阳光,雪亮的刀光,素色白衣,以及滚烫的鲜血……
许是她描述得太过逼真,老太太听罢,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一般,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她仿佛也看到了顾青未曾经亲身经历过的那惨烈的一幕,更仿佛真的经历了丧子之痛。
捂着钝钝发痛的胸口狠狠吸了几口气,老太太才觉得好受了些,她伸出轻轻颤抖着的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顾青未的背轻轻抚着。
她只是听了欢姐儿的描述,就有了这般心疼,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她真的能撑得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
她若没能撑住……
老太太眼中暗沉下来。
先前她就隐隐浑身顾青未话里还有未尽之意,现在想来,顾青未根本就没说起过顾锦淳出事之后的事。
她的欢姐儿,在梦里亲眼看着疼爱她的六叔死去,又要亲历她这个做祖母的因六叔之事而亡命,那,又该是何等的痛苦?
老太太再次心疼了,这次却不是因为顾青未讲述的那个梦,而是因为顾青未。
“欢姐儿,没事了没事了,那只是个梦,那不是真的,你六叔还好好的,那幅画祖母一定会想办法拿回来的……”老太太轻轻拍着顾青未的背,就像幼时哄她入睡那般。
温和慈蔼的声音像是温暖的清泉,汩汩流进顾青未那覆了冰霜的心里,也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她知道,那些不只是梦,而是曾经她亲身经历过的事,可她已经重生了,这一世,那些事还没来得及发生,她也绝对不容许那样的事再发生!
靠着老太太的腿,顾青未点点头,“对,那只是个梦,只是梦。”
老太太这才欣慰起来。
然后,老太太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疑问,她低下头,看着顾青未的眼睛,“欢姐儿,那你呢?”
梦里的顾锦淳是在京城出事的,而欢姐儿又将这件事从头看到尾,那时的欢姐儿必然也在京城,一个姑娘家,也只有嫁人才可能如此远行。
她的欢姐儿,在她的那个梦中,又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嫁的是何许人家,她与夫君是否感情亲睦,顾锦淳出事时,她是否因为想要搭救顾锦淳而与婆家人闹出矛盾?
哪怕在老太太的心里,那只是顾青未所做的一个梦,但她还是不免在意起这个梦中的细节。
这样的爱护之心,顾青未哪里能听不出来。
前世经历的一切像一副副画卷一般,在她眼前倏忽闪过,看到那些有喜有悲的过往,顾青未眼中蓦地就浮现出了水光。
她低头,红唇牵起一个上扬的弧度,轻声道:“祖母,我很好,在那个梦里,我嫁了一个知道疼人的好夫君,婆婆也是极好相处的,我们互相坦诚,彼此信任,是人人称羡的白首夫妻……”
坦诚,信任。
这是前世的她一辈子也没能学会以及做到的。
如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