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过奖。”维克多谦虚地说,“如果我不是如此卓尔不凡,你怎么会看上我呢?”
“你不是还有这身好皮囊吗?”塔砂调笑道。
她伸出两根手指弹了弹维克多的小腹,维克多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不远处的记者抬起相机又放下,一脸呆滞地目视前方,仿佛刚刚那颗敬业的心险些动摇了恶魔的法术。塔砂与维克多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这不能叫示威,只是一点小清场。”维克多旧话重提道,“要说示威,我早就开始了啊。你的人民把你当神看,不相信任何凡人能站在你身边、我越不像个普通人,他们越认可我。”
“人们总是神化心中的非凡人物。”塔砂回答,“我猜你已经见过许多例子了。”
“是啊,庸人神化英雄、异化英雄,好把责任甩给他们,好给他们无望的生活弄点指望。他们的英雄只是一个借口,就像节日是个狂欢与忘却恐惧的借口。”维克多感叹道,“他们倒从不深究你来自哪里,执政官娜塔莎是奇迹的带名字,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样也不坏,只希望他们别变成躺在地上期待奇迹降临的空想家就好。”塔砂叹了口气,“我不是奇迹,只是做了能做的事情。”
“哎呀,亲爱的,”维克多笑出声来,“你说得好像自己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似的。”
“我的确是。”塔砂说。
“是吗?”恶魔挑起了眉头,“不不不,你跟我见过的任何存在都不一样,不论是天界生物,深渊造物还是人间生灵。你是个特立独行的巢母——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么多情感无师自通——但你依然不属于你的子民。”
“我不属于他们。”塔砂点头,“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巢母?”
维克多愣了愣,恍然大悟。
“你的确从来都没说过,啊,回避问题,我居然也会中这一招。”他失笑道,露出几分好奇来,“那你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吗?”
“你的记忆找回来了,那你呼唤过我吗?”塔砂问。
“没有。”维克多回答,“这座地下城本该完全摧毁,我从未准备过一个地下城意识。”
“那就不太清楚了。”
“什么?”
“‘天上掉下来的’。”塔砂莞尔道,“说不定呢。”
来到埃瑞安二十多年以后,红雨节的最后一天,这个共舞的夜晚,塔砂第一次吐露了她的故事。
她说到自己在埃瑞安醒来的第一天,说到灵魂如何进入地下城核心,她如何从漂浮的幽魂变成这座地下城的意识。
她说到自己来到埃瑞安之前的那一天,说起她因何而死。故事关于一个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的夜晚,一条空旷道路上失灵打滑的车,一个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的司机。她死了,又活了,只是醒来的地方不再是她过去的世界,而是全新的、未知的埃瑞安。
她说到“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之间不见踪影的夹层,那段记忆被完全抹消,只剩下了模糊的印象。当地下城之书上的禁咒保护着塔砂穿行星界,她突然感到熟悉:空间割裂时,皮肤上针刺般的紧张感与车祸前的一刻无比相似;空间跳跃时,脱离的失重感与死亡之后、失去意识之前相差仿佛。她意识到死亡并穿越到埃瑞安的那个时刻,她也曾从星界穿行。
“我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来。”塔砂说,“但我依然记得,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维克多不说话,他琥珀色的眼睛大睁着,似乎在消化这一大堆惊人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了口。
“原来你叫‘塔砂’。”维克多语气古怪地说,“你都没有告诉我。”
“你就在想这个?”塔砂险些没绷住,她深思熟虑之下决心说出她最大的秘密,还等着维克多提供一点有参高价值的假设,关于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来这儿的——真知之馆都没提供多少有效信息。
“结果娜塔莎这个化名反而比较接近你自己承认的名字吗?”维克多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耿耿于怀地碎碎念个不停,“亏我还以为自己跟他们不一样,我们知道彼此的真名……”
塔砂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在维克多腰间的手开始掐紧,拧肉,顺时针旋转。
“哎哟哎哟知道了!”维克多终于从自己的世界回了过来,勉强正了正表情,“这个么,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啊。关于星界与世界的东西都很复杂,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随机事件,并不是每件事都有一个规划好的理由。它是无数个世界之间的交汇区域,无数个世界的规律都可能在小范围内产生影响。研究星界的学者大部分都发了疯,要归纳总结出星界的规律,还不如去研究深渊规律,后者的命题还小一点。”
“你是说,我出现在埃瑞安,可能真的只是意外?”塔砂说。
“【可能】。”维克多回答,比了个着重号的手势,“因为除了意外,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虽然让人失望,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塔砂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错了。”维克多说。
“哪里错了?”塔砂问。
“你依然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维克多露齿而笑,“平凡的不是力量,而是灵魂,不凡的灵魂终将非凡,所缺的只是一个机遇——将全埃瑞安的人都放进你这样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