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朕不曾。”
许久没有再自称朕的太上皇这样说,表情也严肃起来:“当年朕临危受命,却因为父皇去得急,皇位来得让人不服,又有虎视眈眈之人,一直未能从心所欲,天下尽享。”
他的视线落在陛下身上,又道:“但你与朕不同。如今四海升平,你又有何可以担忧的?”
“人心难测。”沉默良久,陛下这样说。
太上皇的视线制止地落在陛下身上,听到他说出这一句,忽而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陛下心中微恼,脸上却是不显,依旧一片平和之色,听得太上皇说:“你心里头对我其实是有怨的。”陛下指尖一颤,太上皇接着说,“当年是朕负了你娘,故而她至死都不曾原谅我,你我父子之间,也并无一丝情意可言。”
“但当年,朕与她却是真心相惜,恨不能日日不分离。可后来……”
陛下沉默不语。这些事,他不是没有猜测,可如今斯人已逝,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你说人心难测,朕却觉得,人心可变。当年朕爱之深,后来也只剩一声叹息。”
他凝视陛下,眸子中浮上淡淡歉意:“左右,时间还长久得很。”
“不管是谁,最终抵抗不过的,都是时间。”
陛下抬眼,却只看到太上皇疲倦又沉默的脸。
是啊,时间改变一切。
“多谢父皇赐教。”陛下深深一礼,旋即起身,冷淡道:“只是父皇纵然是对母亲无意,这般说出来,也是让儿臣颇为伤心。”
他大步向外走,连告辞都没有告辞。太上皇却并不生气,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浮现浅浅笑意。
片刻之后,他端起茶杯,嘟嚷一句:“真是不懂规矩。”
茶水微凉,喝入口中,苦尽甘来。
楚音忙完宫中之事,将女官和宫女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花木呆呆地看了片刻。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回过神的时候,时间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正要让宫女们倒了蜜水过来,门外却有人叫着“陛下到了”,一边掀开了帘子。她尚来不及站起来,就见陛下大步走了进来,视线一扫,就落在了她身上,直直地冲着她走了过来。
“陛下?”楚音茫然地站了起来,却一把就被他拉了故去,手上一用力,她就已经被他抱入怀中。
“陛下?!”楚音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明显有些受到了惊吓。
他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楚音,鼻尖靠在她的头发上,贴着她的耳边说:“阿音,我不会放手的。我知道你现在只是将就,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我要你将这将就变成心甘情愿。”
楚音愣在哪里,连轻轻推着他的手都停了下来。
“其实……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给朕,一切都是朕在强求。是朕强求你留在了宫中,也是朕连累了你,最后还是朕强求你嫁给朕。纵然是在外人看来是无上荣耀,可是对你来说,大约都不是你想要的。”
“陛下……”楚音的声音低了下来,“为何……”
“朕心悦你,所以纵然是强求,朕也不会放手。如今你是朕的皇后,日后也会是朕的皇后。等你死了,会是唯一一个葬在朕身边的人。”
“被困在宫中委屈了你,那么,不管你想做什么,朕都愿意陪着你一起去做。”
“只要你开心就好。”
那一刹那,楚音被巨大的感动所击中,几乎要落下泪来。
于青轻轻地放松了一点,让自己能看到她的脸。看到她微红的眼眶,他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总有一天,朕会让你心甘情愿。”
楚音的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
也许这个男人还太年轻,也许他还不懂她的心,可是,总有一日他会懂。
她想,说不定真的有一日,她有些秘密能说给他听。
不枉她到这个世界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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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到如今,终能生死契阔,与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