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两年多了,我还是头一次在露天解剖室干活,没想到休假躲到偏僻的边境小镇上,还是躲不开面对尸体的命运。
一具新鲜的尸体此刻正躺在我面前的移动解剖台上,夏天的烈日透过树叶缝隙,在头顶晃着白花花的光影。
两个小时前,我正坐在小镇仅有的一家咖啡馆里悠闲地发呆,当刑警的闺蜜白洋坐着警车过来把我带走了,在车上她求我去帮忙解剖一具尸体,她们原来的法医出了车祸正躺在医院里,正好我这位稀罕的女法医近在眼前,她要我必须帮这个忙。
白洋还许诺我等解剖完,她会给我介绍大把边镇帅哥来补偿,我无所谓的一笑,低头开始看警方的调查资料。
一场抓捕毒贩的混战里,身份不明的一个年轻女人死在了现场,被人捅了好多刀,无法判断她是参与贩毒人员还是单纯的无辜路人。
听上去不会是个难度太大的尸检工作,只是这里简陋的工作环境却让我挺意外的。
我换好衣服,带上手套,伸手缓缓拉开了尸袋。
一张毫无血色,僵硬清秀的脸慢慢显露在我面前……我又仔细看了看,久违的熟悉感紧跟着呼啸袭来,我的呼吸在浓烈的血腥味里顿时变得困难起来。
“苗,语……苗语。”我对着尸体叫着这个名字,旁边的白洋不解的看着我,问我说什么呢。
我缓缓摇头,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开始解剖。
解剖台上的年轻女尸半睁着她漂亮的眼睛,多年未见,她的容貌基本没变过,身上的衣服已经几乎完全被血浸透了,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女尸穿着的衣服很快就被tuō_guāng,我看着她左肩头上的那个纹身闭了闭眼睛,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了。
就是苗语,我曾经的情敌,曾经能说所有心事的那个好朋友。
白洋再次问我怎么了,我不想在苗语的尸体面前说什么,就回答没事,然后开始按着程序认真工作。
苗语的胸腹部有大片翻出来的肌肉组织和脂肪,能想见她死前伤的有多重。
我开始给白洋报数据,她和另外两个男警察跟在我身边做着记录:死者身中五刀,腹部两刀,胸口三刀。致伤方式基本可以确定为被单刃利器刺伤。
手术刀在我手上从苗语颈下开始下划,红红黄黄的皮下组织晃在眼前,我一下子就回想起十八岁那年,我陪着苗语躺在小诊所的手术台上等待堕胎那一幕,眼角忽的就热到发烫。
我狠狠忍住,手上继续麻利迅速的分割组织和骨肉。
几个小时后,缝合结束,我收工离开,一个人走到殡仪馆的树荫下,大口喘着气。喘着喘着,眼泪一点点从眼角渗了出来。
白洋小跑着到了我面前,看见我的眼泪她吓了一跳,赶紧问我究竟怎么回事,刚才解剖的时候她就知道我不对劲。
我望着远处墨青色的层叠山影,问白洋没人来认尸吗,白洋说不需要认尸了,我们刚才解剖尸体的时候,被抓的一个疑似毒贩已经交待说死者就是他老婆。
我的心开始突突猛跳起来,皱起眉毛问白洋,那个毒贩在哪,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他什么样子。
白洋带着我很快回到了小镇的派出所里,她领我站到一间审讯室的门外,隔着玻璃指了指里面的人。
这一刻我反而胆怯的不敢走近去看清审讯室里的那个人,我小声又问白洋,这毒贩叫什么。
“他交待自己叫曾念,谁知道是不是真名。”白洋回答我。
我愣了几秒,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搞得白洋在身后莫名其妙的跟着我直喊又怎么了。
走出派出所门口时,迎面正好看到一对看上去十七八左右的大孩子手牵手迎面走来,两个孩子正在叽叽咕咕的亲密讲话,一身游客的装扮。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一直咯咯的笑着。
年轻的笑声狠狠刺激了我此刻的心脏,我猛地回头看着追上来的白洋。
“白洋,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近男色吗?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因为刚才被我解剖完的那具女尸,还有……还有里面那个叫曾念的男毒贩。”
我说完才感觉到,自己握着手术刀从来不抖的手,这会儿正颤抖不止。
暮色四合之后,我被白洋拖进了酒吧里。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这座表面上安静闲散的边镇终于有了点儿我习惯的都市味道。
一杯烈酒下肚后,白洋举着空酒杯斜睨我,大声对我说:“哎,我帮你打听过了,那家伙镇上的老警察都认识他,常进常出那种……”
我扯扯嘴角,没说话。
“他们,他们有一个女儿,好像九岁了,孩子这下没妈了,搞不好连老爸也得没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白洋,她冲我点点头。
原来他们连孩子都有了,都那么大了。
见我不说话,白洋朝我又凑近一些,“这么多年,你一直不知道他们下落,没找过他们?在咱们系统里托人找两个人,可不难。”
我苦笑一下,摇头。
我干嘛要找他们,从他们在我念大一那年一起私奔后,我就告诉自己要把他们从我的记忆中抹掉,抹的干干净净。
从来没想过,我跟他们会重逢,而且是如此惨烈的重逢。
苗语从来都是个决绝的狠姑娘,这我一直都知道。可他们为何落脚在滇越这个边境小镇上,曾念什么时候变成了毒贩,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