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把那话在心里念叨了一遍,心中微微一动却没有说什么。他点了点头,郑重道:“本王记下来。”
张经含泪而笑,抬起眼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裕王,很是欢喜:“臣在死前,得见我大明未来圣君,幸甚、幸甚......”他挺直腰背,郑重的伏地叩拜,三拜乃止,认真道,“望殿下保重自身,不忘此时忧国之心。”
裕王呆了呆,受了他三拜,忽然也直起身,对着张经虚礼了一下:“这一拜,是替东南百姓谢大人数年之心血和苦心,是替大明谢大人爱国之心。若有来日,本王必雪大人之名,好叫天下皆知大人之心。”
张经怔怔看着裕王,心中百般滋味,浑浊的老眼含着泪光,似哭似笑。他扭过头,掩面摆手,扬声道:“此鄙陋之所,不宜久留,殿下且去吧......”
裕王一礼毕,方才郑重起身,缓步离开,不再回头。
狱中的张经独自一人跪坐在原地,垂着头、半阖眼,一边用筷子击打着瓷碗,合着这节拍,一边低低的念着《离骚》。他声音极低,仿佛是在自语,只有几句轻飘飘的在裕王耳边回荡: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道之所向,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这是裕王第一次察觉到“人心”和“道义”这四个字的力量,第一次发现帝王之血、大明江山给予他的责任。
如此沉重。犹如泰山压顶。压得他抬不起双肩,走不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