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司南是被冻醒的,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墙角一张硕大却破了洞的蜘蛛网。他在瑟瑟寒风中勉强撑坐起来,突然肺部一阵瘙痒直窜到嗓子眼,他猛然攥着领口咳嗽起来。口腔里隐隐渗出奇怪的味道,是胆汁的苦味夹杂着血液的铁锈味。
陶司南第一次亲身体验到咳得撕心裂肺是什么样的感受。
好不容易不咳了,陶司南觉得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整个人都虚脱的躺回了床上。与其说是床,其实不过是用几块木板搭建成的台子,上面铺了些干草和一块破破烂烂的布。
陶司南无力地将手臂搭在额头上,觉得自己貌似有点发热,难怪有些晕乎。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
恍惚中,陶司南看到一个人影来到他床前,逆着光,他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人是他哥。于是他不再强撑,放心地闭上眼睛。他的嘴角下意识地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陶司南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孙西岭见状,伸手在陶司南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觉得比之前低了些。又把刚买回来的被子展开,铺在简易床上,小心翼翼地将陶司南抱起,轻轻地放在被子上。最后卷起被子,将瘦弱的少年严严实实地裹成一个茧子,确保屋里的寒风一丝一毫都钻不进去。
孙西岭看着那张苍白消瘦的小脸,心疼得恨不得往自己身上戳刀子。他也不顾对方是不是会将病气传染给他,孙西岭径直喝了一口水,用嘴对嘴的方式,将水小口渡给陶司南。
期间他摸出一颗药丸,碾碎后用同样的方法喂给少年。
他舌尖在少年的唇上缱绻流连,含情脉脉的描摹少年的唇形,似乎永远也舔不够吃不够。
直到陶司南的唇上裹了一层水润的色泽,人也微微不适的蹙起眉头,孙西岭才放过了少年的嘴唇。
他脱了破布鞋,轻手轻脚地侧身在陶司南身边躺好,然后一手揽住少年,将少年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一只手代替了枕头压在少年的后颈处,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被子,拍出某种令人安心的节奏。
他尽可能地让少年睡得更加舒适和安稳。
孙西岭的目光穿过几乎是空无一物的屋子,透过漏风的窗户,与夜空里的那轮明月相会,眼底一片清明。
他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三天前,他一睁开眼睛就被一张从窗户上吹落的报纸糊了一脸。说真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孙dà_boss当时还真有些懵圈,特别是当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也就是这间破得不能再破了的小破屋时,孙西岭一度以为自己遭遇了绑架。
事实上也差不多,他们被女鬼“绑架”到了这个破地方。
当时孙西岭神经瞬间紧绷,直到发现陶司南躺在木板上,他才狠狠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他惊怒地发现陶司南居然在发烧,温度很高,只怕并不是在睡觉而是陷入了昏迷。
孙西岭立刻紧张兮兮地搜了一遍屋子,毫不意外他什么都没发现,他不得不选择厚着脸皮敲响邻居家的门。
邻居嫌弃道:“舒寅啊,看来今天你又输了没有赢,要我看不如找个荒郊野外把那病痨鬼扔了算了,要不然你有多少银子还不得折在医馆里,打水漂都不见得有水花。要熬过这个冬天,我看啊,难!”
邻居啧啧两声,甩给孙西岭五十枚脏兮兮的铜钱。
“狗子哥谢了啊,”孙西岭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说道,“老规矩,月底一起还,两分利息。”
除了这个痞里痞气的说话声,孙西岭发现同样控制不住的,还有他的面部表情和动作,他仿佛成了一个牵线的木偶,被人操控着做出违心的事情。他简直难以想象,此时,自己在别人眼中是怎样一个形象。
是嬉皮笑脸?还是更加糟糕的贼眉鼠眼、猥琐不堪?
孙西岭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耗光所有的耐心,好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双腿,他立即快步离开这里。
最后孙西岭用从邻居狗子手里借来的铜钱买了药丸,只够买一颗,又花三枚铜钱买了两个又黄又硬的糙面馒头。馒头是他从来没吃过的难以下咽的食物,他却一口一口啃得格外仔细。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孙西岭用自己的体温给陶司南取暖,两人冻得瑟瑟发抖。
第二天天没亮,孙西岭就睁开眼睛,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已经率先有了动作。他自发地摸了摸陶司南的额头,给对方喂了点水和泡发的馒头,然后外出打工。
等他在印刷厂工作到天亮,又跑到码头扛了四个小时麻袋,整个人饥肠辘辘饿得眼冒金星,他终于可以恢复自主活动。
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情,他立即拿着工钱买了药丸和一小袋小米飞奔回小破屋,他要确认陶司南还好好的。
半路碰到了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那人调侃道:“哟,这不是舒寅嘛,今天怎么舍得买小米了?”
孙西岭不受控制地露出痞笑,不过他倒是可以控制自己说什么,于是他就说:“没什么舍不得的,走了。”
那人道:“那倒是,你为了那病丫头,可是什么都愿意干。小翠能遇到你,简直烧了八辈子高香。”
丫头?小翠?
孙西岭的大脑中突然就凭空多出了一段记忆一个认知:他应该叫鄢舒寅,他屋里的“病丫头”叫小翠,他俩都是无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