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岩的老娘抱着儿子媳妇的牌位嚎啕大哭,一众女人也是跟着流泪不止,穆寅被围在中间,一会儿被这个亲,一会儿被那个搂着,张慌不知所措。
李和要过去劝解一下,却是被穆寅的姥爷杨改新给拉到了专门待客的火塘屋,“咱们吃点东西,随他们去吧。”
他给李和的碗里里倒满包谷酒,碰了一下,不等李和反应过来,就一碗下了肚子,然后擦着止不住的眼泪。
“慢着点喝。”李和张口喉喽,也一碗干下,嗓子火辣辣的疼。
“对不住,呛着了嗓子。”杨改新擦把下眼泪,继续道,“你们甭客气,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来,再喝一碗。”李和伸过碗,又接了一碗酒。
地上的火塘烧的很旺,劈材在里面噼里啪啦的响,不一会儿还冒出一股烟,再加上吊在上面的腊肉味,熏得他有点受不了,他起身开了一截窗户,冷风灌进来,才让他好受一点,“屋里有点闷,开窗户透透气吧。”
穆雷倒是看出来李和的窘迫,起身把门也打开了,笑着道,“我们都习惯了,天冷生火暖和,顺便还能做点腊肉,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谢谢,挺好。”对于腊肉,李和是比较喜欢的,但是此刻并没有多少心情吃得下去。
胡乱吃了点酒,扒了一碗饭,就这样安歇了一夜,睡梦中隐约还能听见一直不曾间歇的哭声。
清晨,雾气弥漫的村寨,是那么的静谧,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古朴的石拱桥,沧桑的窨子屋,但是让李和感受不到一丝的人气。
这里是苗、土、汉、侗混居的村寨,穆家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汉家,如果李和不是在收拾杨玲遗物的时候,看到了她的护照和身份证件,他绝对想不到大眼睛的杨玲是个土家姑娘。
“年轻人都出去了,到粤东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的老,小的小。”穆雷出现在李和的身后给他解惑,“不过,马上就春节了,春节会热闹一点。”
“各个地方都差不多,年轻人少。”李和倒是理解这一点,接着问,“孩子不闹吧?”
早上起来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穆寅。
穆雷道,“还好,这会估计正睡着呢,他奶以前去带过一段时间,虽然这两年没见,但是还是认她,这个你不用太操心。”
“老太太身体怎么样?别给熬坏了。”李和早上一起来,就发现了在煮稀饭的老太太,眼睛红肿,嗓子嘶哑,很让人担心。
“哎,该哭都哭过了,估计没事。”穆雷丢给李和一根烟,然后道,“我老叔走的早,老婶一手带大阿岩,日子过得恓惶,但是,左右百十里地,没有比阿岩这小子还争气的了,老婶算是出头了,瞧瞧,这吊脚楼都是翻盖的,跟新的一样,左右没比这漂亮的了,连带着我们这些兄弟出去了,都跟着涨脸。
哎,只是没想到,这日子没好上几年,这小子会这么想不开,你说,以前那么艰难都挺过来了,咋日子好了,就往弯道上拐了。”
“谁能想到呢。”李和至今都没法释怀,“还有,阿玲,我们就在她跟前呢,就是去吃个饭,前后脚跟的事情,她就这么倔。”
杨改新背着手,弓着腰带着一家子,抱着一摞衣服和鞭炮往这边过来,穆雷帮着接一点,“我拿个铁锹吧。”
他的意思是重新挖个坑,做个墓。
杨改新道,“衣服烧了,放个鞭炮吧,人都没了,弄啥都没意思了。”
李和跟着他们上山,不一会儿,身后就汇聚了一长串的人。
林子里不能生火,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块种水稻的坡地上停了下来,穆岩和杨玲两口子生前的衣服都被烧着了,接着又放了两响鞭炮。
简单的送行仪式结束后,杨改新走在最后,李和陪着他聊了几句。
杨改新道,“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李和道,“叔,你不用太难过,眼前最重要的是把穆寅照顾好就行。”
“也是这丫头命苦,从小没得过好日子,这小王八蛋去考学,还没进门,就给人家做老妈子,还算他有良心,给接近了城,本想能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又这么个事....”说着说着又是泣不成声,鼻涕往耷拉着冰渣子的草叶子一抹,接着道,“早就该想到的,俩倔驴蛋子祸一起,能有好日子嘛....”
冷风吹过来,李和哆嗦一下,但是还是感觉浑身燥热,不禁敞开了衣领,也不知道说啥,就在那听着杨改新说。
“现在孩子吧,只能靠他奶了,咱们只能在旁边拉扯一下,大力是出不上了。”杨改新站起身,把手往衣服蹭了蹭,脱下帽子挠了挠头,接着道,“她俩哥哥都在外面打工,丢下三个小子,一个丫头,大的都上高中了,小的还不会跑,吃喝拉撒都是咱们顾着....”
他有他的难处。
李和道,“老叔,这些我都明白,你要是能说通老婶,这孩子我带走也行,城里的条件比家里好多了。”
“那是不可能的,这孩子现在就是她的命了,把孩子带走,她还能活吗?”杨改新摆摆手道,“你啊,想都不用想了,就这么着吧,以后啊,你们这些做叔叔的,要是有心,拉扯一把,那就值得这孩子念你们一辈子好了。”
回到穆家,穆家老太太抱着穆寅坐在火塘边上发呆,李和把一张邮政的存折递过去。
“婶子,这是俩口子留下来的积蓄,你拿着,到邮局就能取钱,密码是穆岩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