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仍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刹那间,晴天霹雳。
她只觉得有一瞬间的天旋地转,险些栽倒。但也只是险些罢了,只一瞬,她死咬住了唇,舌抵下颚,硬生生靠疼来稳住了心神,口腔里有咸腥的味道一点点沁开,她却恍若未觉,就连父亲和师父朝她望来,一脸关切,却又不知该如何关切起的面色也在视线里显得飘忽而不真切起来。
好一会儿后,她听到自己镇静地问,语调冷淡得有些僵硬,“究竟是怎么回事?贾家……贾家还是不肯放过么?”那她没日没夜地将那本账册仿制出来,为了使它真假难辨,一夜一夜地熬到双眼充血泛红,又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兰溪不是蠢笨之人,她隐约知道事情或许并不会如他们所想那般糟糕,总抱着一丝侥幸,如今,却是被残酷的事实残忍地击碎。
可是,贾家不会轻易收手或许他们都能料到,那必然就会有所准备,而耿熙吾并不是无能之人,还是贾家的实力太强,这一回是下了狠手要师兄的命,所以不惜血本?否则,一场已有准备的仗,师兄当真会输到一败涂地么?
等等!混沌一片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方才师父说的是,师兄……失踪了?
没有察觉到兰溪神色间的怔愣,陆詹的头有些疼,既担心音讯杳无的大徒弟,要想安抚心思敏捷的小徒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略一思忖,心想着,再瞒已是瞒不住了,索性一狠心,咬牙和盘托出道,“你师兄一早拟定了金蝉脱壳之计,他的暗卫当中本就有一替身,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又以妆容补缺,与他乍看之下倒并无什么差别,即便是为了取信于人,长风他们一干护卫都必须跟着,只有四郎一人,但也应该无碍的,毕竟除了明面上的几人,四郎身边还有十来名暗卫随护在侧。但四郎虽想得周全却耐不住贾家人的狡猾,为保万无一失,他们竟前后派了两拨人,一前一后地跟着,这才识破了你师兄的筹谋。长风几人与你师兄分开不久之后便遇袭,贾家果真是下了血本,派出的全是高手,长风几人根本不是对手。他们本已抱定必死之心,却不想那些杀手当中突然有人识破了替身是假,居然毫不恋战,全数退去,倒是让长风他们几人捡回了一条性命。但他们也察觉出不妥,商量之后,当下便回转去寻四郎。谁知却在那商队之中遍寻不着,后来寻着四郎身边暗卫留下的标记一路寻到一处深沟中,却发现那里早已血流成河,除了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蒙面人之外,四郎身边十一个暗卫全数罹难,无一幸免。”
说到此处,陆詹神情间染上了两抹哀色,好一会儿后,才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可是四郎却不见了踪迹,他们寻遍了附近山头,皆是一无所获,这才想着着两人先回京来禀,其余四人继续沿着周边寻找。”
听到此处,兰溪已彻底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没关系的,只是失踪而已,师兄没事的。”这话语很是笃定,却不知是为了说服旁人,还是让自己相信。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了下神色,“父亲和师父怕是还有事商量吧!是阿卿不懂事,耽搁了你们,你们自去忙你们的,等师兄有了消息,记得告诉我便是。”说着,不顾那两人已是全然愣怔的眼神,屈膝服了个身,便款步出了外书房。
直到帘子晃动着垂下,陆詹才讷讷回过神,张了张口,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好半晌却只说出一句,“这丫头对四郎倒是有信心。”
兰三老爷没有应声,只是一双眉却有些忧虑地拧紧。
“姑娘,董妈妈来了,说是要商议一下给枕月姐姐的聘礼。”兰溪刚走出外书房,流烟便走上前来道。
今日因着兰溪要问的是极为紧要的事,所以哪怕是流烟也被留在了外面,刚才董妈妈一来,珠玉阁便有个小丫头来禀了,流烟一听这是喜事啊,再一想自家姑娘这几日一直不知为何心情忧虑,便想着将这事说与她,也好让她开怀一回,毕竟,平日里兰溪对她们这些丫头的婚事可是着紧得很,枕月又是最得她看重的,嫁的又是她奶嬷嬷家里,这桩婚事她一直关切着,听了这事,心中合该欢喜。
谁知,兰溪却像是全然没有听到一般,径直下了石阶,越过流烟便往前走,步子迈得既快又重,带了两分不太稳当的踉跄。
“姑娘?”流烟这才发觉兰溪的脸色难看得紧,一双眼甚至有些魔怔了的发着直,便是看得流烟一阵发慌,连忙跟了上去。
谁知,兰溪一路往外走,出了外书房却不往内宅的方向转,反而是直接朝大门走去。
“姑娘……姑娘!姑娘这是要上哪儿去?”流烟连着叫了几声也不见兰溪有反应,连忙加快步子走上前,双臂一展,却是拦住了兰溪的去路。
去路被阻,兰溪总算回过神来,脸色却仍然不好,不过显然,她还不算失神的厉害,至少方才流烟说的话她都听进了耳里。“你回去跟奶娘说一声,我今日有事,聘礼的事我们改日再商量,或是她自己定了都没关系。”奶娘对枕月这个媳妇可是看重得很,她可不信奶娘会亏待了枕月,再说了,还有将枕月放在心尖上的董福安呢,聘礼的事董妈妈来问过她,不过以示尊重罢了,却实在用不着她来操心,她如今也实在分不出心思来操心这个。
堪堪说完,兰溪再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又朝着大门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