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只需要撑过一个月,但三老爷仍然是半分底气也没有,“就算是这样,那这一个月呢?这一个月,我们要怎么过?”
“世叔先不必着急,我观阿卿神色,应是已然有了对策。”耿熙吾眸光轻扫,转向了兰溪。
兰溪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耿熙吾一眼,师兄这观人入微,倒已很得师父真传,倒是自己,还需再练练。兰溪这般想着,面上却未露分毫,道,“父亲如今担心的,无非是钱粮的问题,那自然好解决。”
兰溪说得轻松,三老爷却显然不这么认为,“你说得倒是轻松。这湖州城内的存粮有限,一日两日还能勉强凑合,却如何能撑得过一月去?而且,若是这背后有旁人的推手,这灾民只有更多的。”
三老爷出身青阳兰氏,他出生的时候,正是兰溪的祖父,兰老太爷正为年富力强的时候,彼时,兰老太爷已是全朝上下最为得重用的翰林学士,还挂着一个太子少傅的名头,可谓天子近臣,风头无两,兰府的日子自然好过。可以说,三老爷这一生,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偶有挫折,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银钱财物更是从未放在心上过,这还是头一回,因着这些个阿堵物捉襟见肘的,还有可能酿出大祸端来,即便三老爷心有城府,腹有点墨,这些年更是长进了好些,这一时半刻,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景芝啊,稍安勿躁。要我说,你这真是烧了不少高香,这才得了这么个闺女,你瞧瞧,她只怕又有主意了。”陆詹笑笑道,一双狐狸眼半眯,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兰溪,沉声道,“好了!丫头,你看你父亲都急成什么样了?你还是别绕圈子了,有什么主意,直说便是。”
三老爷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听陆詹这么一说,忙定了心神,往兰溪看去,见她果然嘴角噙笑,神色淡然笃定,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不由也是心中一喜,莫非阿卿当真又有了主意?
难得看她家老爹着急,兰溪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道此时不是时候,便也收起了小心思,略略沉吟后,道,“父亲,你应该知道,我那两个铺子,尤其是锦绣坊一直生意不错,每月里,也很有些进余。那钱放在手里,也无用,所以,我每每攒着一些,便请了曹叔给我寻摸些合适的庄子买了,这几年下来,湖州境内,我大大小小的庄子也买了不下十个,庄子上今年的收成怕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每个庄子上都建有仓库,库里……为以防万一,我早早都是备满了的。”
这话一出,即便是已经心有准备的陆詹和耿熙吾也很是惊了一番,莫说三老爷了,几人当真没有想到,兰溪居然几年之内,便已有了这么些私产,而且,还将在这个时候,起上关键的作用。
三老爷先是惊,而后心窝一热,便是欢喜道,“存粮可够?”
兰溪这回稍稍沉默了一下,才点头道,“咱们按着往常各地赈灾的标准去做,那自然是足够的。”换言之,若是管饱管够,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三老爷略一思忖,灾民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要能够每日里有得吃,不至于饿到生病,挖野草啃泥土,更甚者,易子而食,那便一切大有可为。三老爷心下一定,这会儿已经是彻底转喜了,控制不住地咧开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还是我家阿卿有办法,这回,是当真救了你爹,也救了这许多的百姓了……”
“阿卿,你这以防万一怕不是一日可为,你……”陆詹却是拧着眉,目中精光四射,追问道。
耿熙吾也是目光一暗,悄悄望向兰溪,刚才兰溪的那番话,倒是让他想起了一桩事。陆詹和兰三老爷或是不知,但耿熙吾却是知道的。兰溪只怕不只在湖州有准备,就是嘉兴,她前些日子不是也还专门托他买了庄子,后来还专门派了长柔去帮她收粮。长柔如今虽然给了兰溪,但是若是他问起,能说的,长柔也从不会隐瞒。当然,想来,以兰溪的聪明,有什么不清楚?长柔能说的,自然也是兰溪认为没有必要瞒他的。而他对于兰溪的事儿,自然上心,所以就问了,便也知道了。嘉兴的那两个庄子里可也专门建了粮仓,而且就在发大水之前,收了满满几仓的粮食。
这会不会只是巧合呢?若不是,那阿卿莫非还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只是刚想到这儿,耿熙吾自己也不由一哂,真是脑袋不清楚了,阿卿……虽然聪明了些,狡猾了些,比一般的姑娘家有主见一些,但要说未卜先知,这……怎么可能?
兰溪既然敢说,自然早有准备,当下便笑道,“买庄子呢,是因为在我看来,这个最省事,也最保险,有田有地,若是来日我爹当不成官儿了,也饿不死我们一家。至于买粮嘛,我往年也买的,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卖出去,赚个差价,这些事儿就不细说了,父亲和师父可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哪儿经得起这些铜臭味儿。只是往年收得没有今年多,毕竟……父亲和师父说来还是因为我的提醒,这才未雨绸缪的,难道便不允我未雨绸缪一回么?多买些粮食放着,有备无患,若是用不着,到时再卖出去便是,我并无损失。可是如今看来,倒还要感谢一回我的这一招有备无患了。”
兰溪的这一番话,还当真是半分不假,所以,即便陆詹仍然心有疑虑,但也只是深深看了兰溪一眼,不再言语了。
三老爷如今觉得事情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