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这样,在继母自认身份不够,不曾干涉养子婚事,生父又自觉理亏愧疚,不愿干预儿子婚事的情况下,每隔半年总是回一句“我对成婚没兴趣”的苏逸兴,就这么一路打着光棍,从十七岁的年少儿郎拖成了现如今二十三岁的沉稳男子。
乙丑年八月初二,这是距离上一次谈及成亲这个话题后过了整半年的日子。看着面前年满二十三,早该为人父却依旧孤身一人的儿子,终于看不下去也不愿再等下去了的苏淳风,决心在今晚督促儿子,快些把婚事定下来。
“怎么,过了这么些年,谢姨也终于看不下去,想让我成亲了么?”
苏淳风的书房里,听闻父亲提起定国公府六小姐陆茹惠,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得知国公府世子夫人徐氏在打着自己的主意的苏逸兴,颇有些嗤之以鼻。
“谢姨和那徐夫人是手帕交,故而会想着把友人的女儿介绍给我也并没有什么稀奇。可是父亲,您当真以为,找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塞给我,我还就真会爽快地接下来不成?我想娶的女人,可不是像陆茹惠那样娇娇怯怯,经不起风雨的‘海棠花’。”
苏逸兴转身拂袖而去时留下的一句话,让对儿子的婚事心焦异常的苏淳风,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喜欢娇怯的“海棠花”,而是喜欢“别的花”吗?那么,能让我儿想娶进门的姑娘,究竟会是朵什么样的“花”呢?
从苏逸兴的话中听出了他无意中透露的深层次信息的苏淳风,很快就让人着手下去查探了一番儿子近三个月来的起居与出行情况。于是,不早不晚,刚好在三个月内出现在苏逸兴的生活中的夏霜寒,就这么被襄阳王苏淳风锁定了目标。
苏逸兴书房中那一日\日多起来的“清霜居士”的画作,以及他总是随身携带着的那枚在画舫上捡到的属于夏霜寒的印章。这两样在苏淳风看来无可辩驳的证据,都让他确认了,自己的儿子想娶进家门的女人,就是这个翰林家出身的“清霜居士”。
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个不容动摇的事实,一心想在娶妻这件事上达成儿子的心愿的苏淳风,却禁不住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赭晨啊赭晨,你说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不好,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呢?”
从属下的回禀中得知自己的儿子曾经追到城外的悦来客栈,去找那个名义上已经私奔在外的夏霜寒后,摇头叹气的苏淳风联想到陆绍云一个多月前的离京,和儿子自悦来客栈归来次日就被太子请进东宫的境遇,很快就意识到了——陆夏两家之间那桩告吹了的婚事,绝对另有隐情。
于是乎,眼前放着这样一桩一旦真相大白就绝对会顺利进行下去(大误)的婚事,一心想成全苏逸兴的苏淳风,禁不住在心中犯了难。
在位高权重的苏淳风看来,假如夏霜寒的结亲对象不是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那么老实说,想要搅黄夏霜寒的婚事,之后再为儿子将她娶进襄阳王府的大门,其实并不难。可是现在,当夏霜寒的背后站着个极为不好惹的陆啸清时,就算是身为王爷的苏淳风,也不得不好好掂量掂量了。
最后,思量来思量去,暂时还无法拿定主意的苏淳风,决定先让自己的王妃谢氏,去言辞委婉但是态度坚决地回绝掉徐氏所提议的,陆茹惠和苏逸兴的婚事。
毕竟,一来,就算苏逸兴得不到夏霜寒,他也绝不可能看上无论外在还是内在都与夏霜寒没有丝毫相似性的陆茹惠。二来,娶了陆茹惠,陆绍云就会成为苏逸兴无法否认的大舅子。逢年过节登门见礼的时候,眼看着自己中意的姑娘和自己的大舅子恩爱甜蜜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不是自个和自个过不去么?
因此,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嫁进襄阳王府的陆茹惠,还是尽早回绝了的好。
于是乎,事情的后续发展,就这么转移到了定国公府陆家。
最近几个月来,前半辈子还算活得顺风顺水的徐氏过得很是有些憋闷。她不明白,今年明明不是她的本命年,可为什么自打三月起,“流年不利”这个词就一直与她如影随行。
儿子的“断袖之癖”,公爹的“变换无常”,夏霜寒的“淫奔无耻”,以及襄阳王妃的“委婉拒亲”,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事情提起来不让她止不住的脑仁疼?
襄阳王妃说自己做不了苏逸兴的主,故而无法在结亲一事上有所帮扶,对此,徐氏表示可以理解。毕竟人家苏逸兴作为襄阳王唯一的孩子,有权利有资格拿乔和任性。
更何况,京中世家谁人不知苏逸兴这些年来之所以不愿娶妻,完全是因为年幼时亲眼目睹了父亲大义灭亲的场景故而存有心结。因此,被手帕交说起这门婚事成不了时,徐氏也谈不上有多恼恨或者愤怒。
“可是,苏逸兴一个堂堂的世子爷不愿意娶我的宝贝女儿也就算了。你夏霜寒一个翰林家出身的胡人,还是个破了相的老姑娘,你有什么资格看不上我的宝贝儿子庭轩?逃婚?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定国公府正院山岚院里,刚刚送走了襄阳王妃谢氏的徐氏,一想起一个多月前夏霜寒的逃婚之举,禁不住又一次怒气上头地砸碎了一个青花茶杯。
“哎呦我的夫人哪,您说您这是何必啊?”随侍在侧的桂嬷嬷,对近些日子以来徐氏的坏脾气已经见怪不怪了。故而,这边茶杯才刚落地,那边,桂嬷嬷就差了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