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田丸在东太平洋上航行,夏季正是美国西海岸风平浪静的时期,这艘一万六千九百吨的庞然大物航速虽然高达十七节,可依旧无比平稳。每日清晨最夏季凉爽的时候,邮船上即便是三等舱的乘客,也会聚集在甲板或者两侧的护栏上,吹着带有咸味的海风陶醉于这海天一色的美景,此时,横穿太平洋的漫长旅程仿佛成为一次无比惬意的游览,让人流连忘返。
这里没有战争!而在远东,日本军队和中国军队在华北和上海鏖战。以往,邮轮本来有前往上海的航程,可现在,邮轮怕是无法前往上海了——洛杉矶时报、纽约时报都报道了日本前几日刚刚增兵上海,那里的战争将持续下去,直到最终分出胜负。
日本邮船上乘客自然日本人最多,中国人除了满洲以外,几乎全部乘坐美国太平洋邮lún_gōng司或者英国皇家邮lún_gōng司的船。除了这些人,邮轮上还有一部分朝鲜人和白人。大家都在谈论远东的战事,受和平主义影响,白人几乎都谴责战争,唯有日本人对帝国皇军在华北和上海的大胜振奋不已、对通州大屠杀目眦尽裂——从国内报纸上道听途说、谈起通州同胞悲惨经历的日本人都高呼着要中国人付出代价。
而满洲人和朝鲜人是极为尴尬的,前者因为与日军交战的是自己同胞,后者则因为没有资格欢呼或者痛恨,于是他们只能沉默或者怪异的谈论太平洋的天气。
整船的日本人都处于亢奋和愤怒中,唯有以船长木村庄平为首的邮轮乘组人员保持着冷静。此刻,晚班刚刚下去,端着红茶的木村正安坐在邮轮宽大的舰桥内,二副佐久间崇仁在例行接收完前班的工作后,正在用望远镜观察海况,这是例行的工作了。海面上风平浪静,只要再过二十六个小时,邮轮就能抵达檀香山港。
“那是什么?”佐久间崇仁并没有看到什么,可他身边的一个人却指着舰桥侧面的一个东西,显然,那是一架水上飞机。
“飞机?”佐久间崇仁转了个身,用望远镜细看那架飞机,他忽然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这是一架日式水上飞机,但却不太确定。“阁下……”放下望远镜的他看向船长木船。
“一架水上飞机?”船长木村举起了胸前的望远镜。“哪里来的?什么国家的?”
木村的7x50海军型蔡司望远镜将那架飞机看的一清二楚,这是一架没有国别标识、也没有武器的单座水上飞机。虽然在低空飞行,距离也不远,可飞行员头上戴着的羊皮帽和围巾让木村看不清这是一个白种人还是一个黄种人。飞机的发动机声越来越近,邮轮甲板上的人们也发现了这架飞机。或许是大洋之上的景色太过单调,他们纷纷欢呼起来,对这家飞机挥手致意,有些人甚至希望飞机能在大洋上着落,然后给大家送上一份最新的檀香山报。
邮轮上的数百人对空欢呼,驾驶飞机的许成棨上尉却震惊于龙田丸号的庞大。一万六千九百吨单凭数字上让人没有什么感觉,但真正于空中俯视整艘邮轮,他便感觉到这艘船太大了。一个问题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如果日本人不服从命令停船,那么要击沉这样大的邮轮需要耗费多少发140炮弹?
飞机从邮轮上空掠过,按照舰长高宪申上校的嘱咐,假装成飞行爱好者的许成棨上尉伸出手对邮轮挥手,在掠过邮轮之后,他开始小心的单手发报。这是一项艰难的工作,好在起飞前就商量好了简码,他只要发几个简单的代码即可。
电波从檀香山以东八百公里的航道上发向五十公里以外的宁海号,包括舰长、副舰长、航海长等人在内的核心军官此前都在苦苦等待水上飞机的消息。电讯室收到电报的铃声让所有人精神一振——此前他们还以为自己错过了龙田丸号。
“在这里!”根据代码,航海长林人骥中尉很快就在海图上标出了龙田丸的位置,果然是错过了。一直避开主航道的宁海号昨天下半夜与龙田丸错过,看来己方对龙田丸的速度估计不足。“现在龙田丸正航向檀香山,航速十七节。以她现在航向和我们的位置,以二十三节的速度全力追赶的话,大约需要六个小时才能追上。”林人骥给出一个大致的答案。
“马上转向,航向240,把定。全速航行。”高宪申上校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航向240,把定!全速航行!”舵手重复着命令。宁海号开始一百八十度转向。
“六个小时……”下达完命令的高宪申叹了一句。此前轮机长的保证是最多四个小时,如今却超出了两个小时。而且更不妙的是因为错过,宁海号已经在龙田丸的侧后方,捕获不再是拦头阻截,而是追捕,这就失去了一次照面的机会。“大家有什么看法?”高宪申看向诸人。
“还能有什么看法?!”副舰长陈宏泰上校一脸严峻,他不想第一次破交就出师不利。“追上去才是正理。”他猛抽几口烟后才道。
副舰长如此说,坐在他身边的枪炮长甘礼经少校却是自嘲,他笑过之后才道:“三年式140主炮最大射程是一万九千米,当然那样一点准头也没有,超过一万米就没什么准头,不过吓唬对方倒是可以,就不知道日本人……”
甘礼经说罢就看向轮机长姚法华上尉。一万九千米其实就是十九公里,如果四个小时追近三十公里,剩余十几公里倒可以用大炮威胁对方停船。对方如果不从,那就必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