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里关注孔令仪的人并非仅仅只有周应聪和林准两人,在人群簇拥处,宋蔼龄的目光从女儿离开起就一直盯着她,看见她走到李孔荣跟前时,她动了动挽着的丈夫,“庸之,那个人是谁啊?”
“哪个人?”孔祥熙手上夹着一支雪茄,正在和旁边的国际友人亲切交谈,可妻子的询问他是不敢不答的,向对方致歉后,他也转过身看向妻子盯着的那个方向。此时,舞曲刚刚开始,孔令仪被不拒绝女人要求的李孔荣挽着,已经步入了舞池。
“他不是李副官吗。”孔祥熙说了一句。他点头看了一眼妻子,再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了她两句。”宋霭龄还是紧盯着那个李副官,她再问:“他们之前就认识?”
“认识?”孔祥熙也糊涂了,他回忆着这个最后加进来的副官——毕竟是陈绍宽亲自与他打电话商议这件事的,而且他还亲自看过李副官的档案,虽然只扫了几眼。他介绍道:“这是海军的李副官,陈厚甫说他懂德语,还懂那什么……对,懂潜水艇,这才加进来的。他好像是少校吧。”他最后想起了李孔荣的军衔。
“倒是个好孩子。”宋蔼龄看了许久,见李孔荣相貌英俊又极为绅士,不由赞了一句。“只可惜是个少校。”
怪异的看了妻子一眼,孔祥熙道:“我记得这个李副官好像已经成婚了。”
“那就更不妥当了!”成婚一词像蜜蜂一样蛰了宋蔼龄一下,她马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父母们在谈论自己现在的舞伴,舞池里旋转中的孔令仪一点也不知道。她觉得李少校太过拘谨了,而这种拘谨中又显现一种肤浅和讨好。人,总是有一种内在的气质,很多人不交谈不接触还罢,一旦接触交谈,就会让人大失所望,而孔令仪一直认为,男人可以不英俊、不富裕,但不能没有深度、没有尊严,显然,只读过三年海校的李孔荣少校确实是一个没有深度的男人,而且他潜意识里莫不存在讨好自己的想法和举动,这让孔令仪有些所望——不是对两人关系的失望,而是对李孔荣这个英俊男士本身的失望。
“李少校是第一次出国了?”总要说的什么,而且是孔令仪在掌握话语权,所以她随意的说。
“是。”李孔荣强作微笑。“这还要感谢令尊的赏识栽培,孔荣没齿难忘!”
“呵呵……”孔令仪响亮的笑,她忽然直接的问:“李少校,是不是对你们这些人来说,有人栽培和赏识就是天大的事情?”
“这……”李孔荣背上开始冒汗,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是特使孔祥熙的长女,而周应聪又说过,是部长亲自打电话给孔祥熙这才同意他加入赴欧使团的。在他浅薄的认知里,孔令仪不但万万不能得罪,还应该请她代自己向孔祥熙表示某种程度的感谢。
“有上官栽培赏识,这当然是天大的荣幸。”李孔荣感觉出孔令仪的不快,可内心反复权衡之下,他还是觉得不应该得罪孔祥熙。
“你们男人怎么个个都是这样?!真是下……”孔令仪不耐烦的跺了一下脚,而后冷漠道:“对不起,我累了!”说完便丢下目瞪口呆的李孔荣,头也不回的走了,
“绍盛兄……”特意邀了一个女士下场在李孔荣孔令仪身边窃听的周应聪见李孔荣被半途抛弃,不由高兴的笑了起来,还打了一个招呼。他似乎在是说:你李孔荣玩女人的功夫那么高,也会有吃瘪的时候。
李孔荣当然没搭理周应聪,他悻悻的下场,在舞会上又待了一会,这才回到自己的舱室。一个小时后林准也回来了,看见李孔荣正在写东西,他故意笑道:“听说今天绍盛拍人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来,说说你跟孔大小姐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李孔荣脸上一窘,头也不回的答,他实在不知道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孔大小姐不快,看来报纸上说的对,富贵人家的子女性格大多怪癖、不好相处。
“没说什么?哈哈,没说什么孔大小姐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舞池里愤愤而去?”林准看不到李孔荣的表情,就故意走近书桌同时低下了头,他要看看李孔荣难堪的样子。
“我真没有说什么。”李孔荣当然不敢说是孔大小姐性格怪癖,他现在只是不想再提这件事。
“肯定是拍马屁没有拍对地方。”林准看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心中不悦的同时声音也大了起来,他忽然看到李孔荣写的东西,伸手就去拿那本日记本。“这是什么?”
“别动!”李孔荣迅速的把林准的手按住——他不想任何知道自己的秘密,而本子上全是他和另一个自己的笔谈记录。
“写的是什么东西?”林准只隐约看到‘常委员长’‘潜艇’‘中日全面战争’这几个词。想到李孔荣确实比自己更懂潜艇,他就想抓过来看看,而李孔荣的阻拦更让他想抢过来。
“说了别动就别动!”日记本已被林准抓到一个角,李孔荣不得不站起身和他‘拔河’。
“你说不看就不看?”林准不屑,“我才是留德学员的主官,我有权检查任何人的私人物品!”
林准一句‘他有权’让李孔荣心中微怯,趁他胆怯林准又多抓了一点。眼见日记本就要落到他手里,李孔荣下意识一脚踹过去,砰的一声,林准当即就倒了地,手里犹抓着半片日记。
“你敢打人,你敢打人,反了你!”林准也是怒了,日记当即被他扔掉,他起身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