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倒下的新兵很多,纷纷被老兵抬进了大营休息。有些偷奸耍滑之人看不出这初次训练里大有文章,只瞅到了晕倒的兵士能纳凉,故而开始佯装病态,借此躲过训练。
台上的刘参将从兵数年,他那双犀利的眸子识人精准,真晕假晕——他只需略微扫一眼便心中有数,可他并未戳穿那些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或许他与其它将领之前就已经协商好,对于扰乱军心、欺上罔下之人该如何发落,因此不急于一时。
队列的最后方,黎落的两撇羽睫上晶莹欲滴——可那并非是泪,而是眉心上的汗珠落在了卷翘的睫毛上,迟迟不肯淌下去罢了。
也不知齐胜是不是有第三只眼,他居然能感知到黎落的体力已经到了一个顶点,但眼下才过了一个时辰——明日高悬,阳光正烈,几乎没可能此时就结束了第一场选拔。
“黎兄弟,你还好吗?”
黎落闻声咬紧牙关,目不斜视的答道:
“我无碍,齐大哥。”
听着黎落的声音有些轻飘飘,齐胜的眉宇间忧心忡忡:黎兄弟那般信赖我,相信我能帮他通过综合实力的考察,我不能让他失望。
“黎兄弟,你不要言语,保存体力——听我说即可!”
黎落闻言在心底答好,气若游丝的她很感谢齐胜能如此细心的体谅自己。齐胜未曾听到黎落的回答,反而更加不安,这才发觉不妥,又补充了一句道:
“黎兄弟,撑不住的时候你可要吱一声,但凡能挺住,才闭目养神不用回话!”
“好。”
听到了黎落充满感激的应答,齐胜方才舒心不少,他先前思忖过如何让黎落坚持到最后,进而获得第二轮选拔的资格,现在只看黎落有多大的毅力——
早间让黎落练习马步,因为齐胜考虑到了两点——其一:黎落确实下盘不稳,行军作战最忌讳被对方挑翻在地,没有了攻守优势,更无法自卫,等同于将命门暴露给敌人,是以黎落需要日日练习,此乃保命要领。
其二:通过齐胜的秘密调查,宋将军考核下属的习惯便是先看耐力与持久力、再看作战本领,若说一个人武功即便绝世,但只有片刻的厉害也是庸才,两军交战不是单挑,你屠戮一人,后方又会站起千千万万人,不竭不尽。
有了第一点的铺垫,齐胜才有信心让黎落尝试做到第二点。原因便是耐力考验需要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所以:齐胜干脆就让黎落扎了很长时间的马步,把一双腿练到麻木,从而无知无觉,也就体察不到痛楚。
力量上没有了牵绊,该操心的便只剩黎落的精气,这个问题不但需要外界的干扰,还需要黎落自己不犯晕犯困,保持头脑清晰。
仅仅是为了让黎落顺顺利利通过第一轮筛选,齐胜就思忖了以上许多,显然可以看出齐胜对黎落的诚挚用心。
“黎兄弟,还能挺住吗?”
……
齐胜没有听到黎落的回音,这才接着自言自语般又道:
“当年,我没有将那人毙命,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又强行将他带去了他从未去过的蜀国——蜀国极其富庶,但民风并不淳朴,他形同废人,唯有行乞过活……”
黎落虽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同齐胜搭茬儿,但她心里是诧异的,并且觉着齐胜如此报仇未免有些不痛快。
齐胜抿唇一笑,好像和黎落心有灵犀一般,似乎黎落的问话他可以用心去聆听:
“他每日爬行于蜀国最繁华的街市上,捧着一盏砸破过他脑袋的烂碗,被千人踩,万人踏,食不饱也穿不暖。直至某一日:我想就此了结,就学了他儿时的行径——故意找茬儿,让他当着众多围观者学狗叫,总而言之——让他受尽了相同的凌辱。”
黎落听到此处,心中唏嘘不已,蓦然领会到:齐胜的锱铢必较,不过是让那少年亲身经历一次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世态炎凉。所谓挑断手脚筋——非要追究的话,反而与齐胜毫无关系,他只是收人钱财,办了事实罢了。
“黎兄弟,和你说了这许多——只是想让你明白: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面对,只要能跨过这道坎儿,忍辱负重也无不可。”
黎落愕然回眸,深深凝了眼齐胜,惊觉对方所叮嘱的话正是自己需要的,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又怎会知晓自己应当忍辱负重?
“黎兄弟,快把头转回去!当心被揪出来!”
在齐胜的提醒下,黎落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忙收回目光站直身子。
“你放心,关于你——我知道的并不多,仅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我所经历过的坎坷不平,若你能从中悟出用得上的心得体会,也算我办了件好事,别误会,也别多想。”
黎落闻言,攒在腰间的手这才放松下来,回归了原本的姿势,长舒一口气后黎落答道:
“谢谢你!齐大哥。”
黎落接连几个小动作都悉数落入昭王的眼中,实则他在观察其他新兵的同时,也留意着黎落的一举一动,包括黎落偷偷跟齐胜说话,昭王都不曾遗漏……
足足两个时辰,操练场上的新兵已然被抬走了半数——黎落听着耳边齐胜的描述,心里迸发出一种情难自禁的骄傲,她为自己的坚持不懈所自豪,为自己的不弃不馁所庆幸。
黎落绽出明丽的笑靥,两颊生花般吸人眼球。齐胜偷瞄了黎落一眼,心里说不出的充实和满足;昭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