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刀沿着心中的轮廓从硬木上划下,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牢牢地控制住刻刀的走向,一个顺滑的弧线流畅完成,一次,又一次,一个个线条逐渐增多,叠加,相交,平行… …
“祭祀大人,为什么不能用神力来盖房子呢?”
不可以啊,那是神赐的力量,只能用在神的身上,为神像修建的房子才能够用神力,至于,至于为什么给你的房子也用上了那样的力量,实在是因为担心身单体弱的雌性没有办法扛过偶然坠落的石块儿,那对兽人来说可能不痛不痒的情况,对雌性可能就是一个伤痛。
木屑坠落在衣上,浅浅的棕黄色有一种独特的芳香,一片一片,好像细长的花瓣落在了上面,层层叠叠。
“祭祀大人,为什么不把药草的使用方法普及呢?”
怎么普及呢?教一个人都这么费力,又怎么能够教更多的人?他们,也没有时间学习,每天的生活都在为了吃住繁忙,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采集草药,更何况,不能正确使用的草药是会毒死人的,哪里能够随便用呢?
刻刀划到末尾,一个转向,粗大的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一个圆滑的弯度刻画出来,好像那衣上的褶皱,天然顺滑。
“祭祀大人,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获得神力?”
当然不是的,神的力量自然只有祭祀才能够借用,除非还有像你这样的神眷之人,但是,这世上又有几个神眷之人呢?他没听说过其他的部族中有这样的例子,这样、特殊。
手上的刻刀又是一转,头部渐渐被勾勒出来,那玲珑小巧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秀气,真好看啊… …眼前好像看到那个雌性站到自己的面前说他要当祭祀的样子,那样自信,那样有底气地跟他对视,释放出来的神力让他的双眸都亮了。
眼睛里,第一次,真真切切,映出了这个人的样子,真漂亮啊!
“祭祀大人,既然冬天那么难过,为什么不能和其他的部族联合呢?”
怎么联合呢?距离那样远,关系又不亲近,偶尔还会为了抢食物而大打出手,这样的两个部族,怎么联合得起来呢?同样是兽神之下,虎神和狮神也并非一个神明啊!
就算冬天再难过,你也不用担心啊… …手指拂过刻好的痕迹,轻轻地拂去那些细碎的木屑,轻轻吹掉上面的残存,然后,刻刀随着手指移动到了面部,这个最关键的地方现在还是一片留白。
该怎样刻画呢?
兽神的形象,他早已铭记于心,作为祭祀,他永远不会忘记兽神的样子,但此刻,拂过那留白的部分,想到的竟然是那个雌性的样子,艾斯啊,他的确是很好看,尤其那一双眼,仿佛蕴藏了智慧的星光,璀璨夺目。
年轻而鲜活,每天总有那么多的问题要问,可要他怎么说呢?当年他就是最笨嘴拙舌的一个,而今,这么多年祭祀当下来,与人说的话更少,他早就不知道该怎样对人表达自己的意思。
每次对上艾斯那双期待的眼,他总会觉得喉间堵塞,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他简薄的回答,或许也让他失望了吧。
想到这里,祭祀的眼神有些晦暗,他其实很想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他好学又善于思考,得到的神力也远胜于他,如果是他掌握了这些知识,也许能够让这些知识发挥更大的作用吧。
被药草染得发黑的指尖摩挲着木雕上的留白,许久许久,终于还是凝神再次刻画起来。
一笔一划,他认真地刻画着兽神的形象,待到日暮时分,照射进来的光线彻底消失之后,他才终于完成了神像的初步雕刻。
“祭祀大人,该去用饭了。”
石屋之内光线不好,点着篝火在外面吃饭是部族的传统,家家户户,除了大会的时候,都是这样在门口附近起了炉灶,守着炉灶吃饭。
祭祀则有些不同,他不用做饭,所有的饮食起居都是由族人供应的,到了吃饭的时间,自然有人把最好的饭菜供奉上来。
放好神像,从撩开的兽皮帘子走出,祭祀侧目,就看到一旁的艾斯正端着一碗饭走过来,热腾腾的气息中肉香弥漫。
石屋门边有一张木制的方桌,还有几个崭新的木凳,祭祀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又是艾斯弄出来的,他在这些上面总是有些天分,说是改善生活,其实,确实是好了些吧。
很自然地在木凳上坐下,祭祀的表现让所有偷偷张望的人都明白了一种态度,相信第二天一定很多人都会用这样的木质桌凳。
艾斯先把祭祀的饭放好,然后再摆放自己的,小方桌并没有太宽敞,不过是两个大碗一放,就显得满登登的了。
“这样的小桌很方便吧?”
吃了饭,艾斯就开始说这样的话题,他总是会借着疑问来征求祭祀的意见,祭祀渐渐也习惯了这样简单的问题,他不需要多说话,只要点头就好,然后就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大多数都不需要他说太多。
这种自然而轻松的谈话气氛让祭祀的神情都柔和了,等到一根柴火烧完,他便目送艾斯回到石屋休息,眼中全是满意愉悦,他会是一个好祭祀的。
次日清晨,早起的祭祀在祈祷之后准备再雕刻神像,然而,昨日的神像拿在手中才发现,那轮廓跟以往有了很大不同,更加精细的雕刻只能是他的手艺变好,但那面部的清晰轮廓竟然像极了艾斯。
这个发现让祭祀吃了一惊,是他刻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