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笑笑劈手夺过了油布伞,冷笑道,“别假惺惺的了,他又不是你亲生父亲。安然,咱俩过去!”
安然应了一声,姐弟俩同撑一把伞,在风雨中相互搀扶着出了院子。
椰儿陪着龚母在客堂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龚母嘴里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这银子要是没了,加上没了收成,教我全家怎么活?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撄”
过了良久,院子门口终于有了响动,两名村里人冒雨跑过来,喊得惊天动地:“大嫂,不好了,你家龚老二被人打断腿了!”
椰儿一听,急忙扶住已抖成一团的龚母:“娘,您坐着,我去看看。”
龚母浑身发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椰儿从里屋捡起雨笠,顶着风费力地出了门。
远远地,一名村里人背着龚父正朝这边走来,后面的笑笑挣扎着,似有不甘地朝后面骂骂咧咧的,身边的安然使劲地拉扯着她。
龚父没讨来自己的银子,他的小腿倒被阿四家人给打断了。
惹起祸端的却是笑笑。阿四家死活不肯承认偷了银子,笑笑操起父亲手中的扁担砸了阿四家的什物。阿四家人岂肯甘心,围追着笑笑想教训她,龚父救女心切,事态便扩大了…偿…
龚父失去银子的苦痛胜过脚上的伤痛,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着。安然出去请郎中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外面的风越刮越猛烈,椰儿不安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又担心地看了笑笑一眼,笑笑白里透红的脸上渗出一丝冷鹜。
郎中磨蹭了好久才被安然求来,查看完龚父的伤势,郎中用木条夹住,便诉苦说他手头上的草药乃是极珍贵的,这场风暴后,山路被冲,采集草药更难了,龚父想站起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云云。椰儿领会到郎中的意思,好歹自己手头上还有银子,就悉数交给了郎中。
一家人无奈地看着龚父的断脚,一宵不能成眠。
风雨经过了整整一夜,满耳都是噼里啪啦合着风的呜呜嘶鸣声。一夜惊魂后,椰儿起来收拾残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跑出厨房一瞧,她家破旧的墙面已訇然倒塌,大半座院子被墙砖遮压在里面了。
“真是祸不单行啊!我们龚家造了什么孽了?”龚母呼天抢地地哭起来。
坏就坏在某些人不该回来,她一回来,家里就没太平过。”笑笑愤恨地嘟囔着。
“二姐,你说的什么话?要没有大姐,爹这腿就没钱治了。”安然抢白一句,他也认为笑笑说得过份了。
椰儿默默地拾掇着院子,心里难受得被剜了一刀似的。
“我说错什么话了?”笑笑伶牙俐齿,冲着安然生气道,“你读书受了那五百两银子的好处,你当然帮她说话了。我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还活生生的差点被气死!”
安然不甘示弱,姐弟俩在院子里争吵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一棒急促的碎锣声敲响,有人提着破锣到处奔走告之。
“洪水来啦!盘水放闸了,大家快跑啊!”
一时间人们惊恐万状,整座村子到处是叫喊声,哭闹声,人们开始扶老携幼,争相逃命。
院子里的几个人也慌乱地扔了手中的活,开始收拾行装。躺在楼上的龚父嘶声叫喊:“别收拾了,逃命要紧。这洪水一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将整个村子淹没了!”
连续几天的雨水,加上一夜狂风暴雨,盘水水位暴涨,到辰时已是撑不住了。都城郡府生怕淹了都城,下令放闸,洪水如同千军万马一泻千里,朝着乡野村落汹涌而来。
距离岖村最近的山坡也需大半个时辰,四个人好容易卸下了门板,抬着龚父往外走。但见洪水已经漫上了泥石路,人们踩着水都朝一个方向逃,要不是道路两边的垂柳,简直认不清哪是河,哪是道了。
龚父看到椰儿跌跌绊绊的样子,又骂开了:“瞧你这双小脚,你想把全家人都拖死啊!”
椰儿自知跟不上了,又不愿拖累大家,便止了步,朝龚母说道:“娘,你们走吧,我还是回家看管房子好了。”
龚母一听又哭起来:“椰儿,有什么好歹,你会被淹死的。”
椰儿笑笑,安慰道:“椰儿命大着呢,不会有事的。”说着,催促笑笑和安然,“你们快抬着爹走,等洪水过去,姐等着你们回家。”
龚母无奈带着笑笑他们走了,笑笑虽是没吭声,也忍不住回头看了椰儿一眼。
现在,大地袒露着胸膛,满眼白光光的水世界。洪水漫过了田地,漫过了石阶,漫上了椰儿家的楼梯……
椰儿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站在窗前,眺望眼前的一片汪洋,汪洋上漂浮着木家具、水草、动物的尸体……甚至还有在水面上挣扎的平民。
耳边是水漫房屋哗哗声,对面一家屋顶被掀了一大块,洪水顺着屋漏灌涌而入,整幢房子摇摇欲坠,不一会终是支持不住,倒塌了。
椰儿家地势高些,洪水虽未淹上二楼,但还是感觉整幢楼在膨胀,在颤动,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要塌了,要垮了。她索性坐在了窗槛上,望着都城的方向。
天空是灰色的,她常常想,那便是死亡的颜色吧?这次如果真死了,或许她会变成一只美丽的鹂鸟,飞翔在自己的太空,掠过万倾花海,掠过春江花月夜,寂寞的,自由自在的。
她有些满足地笑了,依稀看见远处有几艘船只从四面游来,在水面上漂泊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救上了船。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