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萧君绾长长地舒了口气,在风口浪尖漂泊已久,终于回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池里的几株荷花开得正好,比起碧漪轩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此处的风景更能让人懂得珍惜。
此花她不喜,也不厌恶。
“夫君上次为何要带平康公主去碧漪轩?”萧君绾问道,毕竟天方阁也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近。”他看着奏章,头也不抬地说道。
萧君绾端着茶杯愣了一下,近?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是说那里离前庭近……离府门近……
王府虽大却极为封闭,尤其是后庭,除了下人和偶有前来禀报要事的亲信外,从无外人出入。在前庭接待赵静姝不合适,于是就近选择碧漪轩,能看出他有多见外,无形中让她放了一百个心。
萧君绾起身走到凌浩身后,轻锤着他的双肩。
凌浩侧眼:“无功不受禄。”
“夫君治理好燕国就是功。”
“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果然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萧君绾走回位子上坐下,缓缓开口:“有一事还请夫君赐教,我要怎么才能撼动位列首辅的苏相?”
虽然她心下已有主意,但还是想听听英明的师傅有何高见。
谁知他想也不想即道:“不知。”
“还能有夫君对付不了的人?”
“告诉夫人,不是让夫人多了几分胜算?”
“夫君真在乎赌局的输赢?”
“夫人不在乎?”
萧君绾娥眉轻蹙:“我在乎的是能否早日回到夫君身边,而不是谁输谁赢。”
“曲峰是怎么死的?”
萧君绾垂眸道:“被……冤枉……”
“祁君为何会信那通敌信上所言?”
“祁君他早动了杀念,曲家功高震主,他差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萧君绾神情凝重,曲家之所以会倾覆得如此彻底,只因曲家的势力早已被苏府悄然瓦解,她追问,“是否可以瓦解苏府的势力?”
“祁国相府根基深厚,夫人想凭一己之力对付苏府,逐步瓦解的法子不可行,相府的幕僚中没有愚笨之人,他们会放着相府这座靠山,转而投向一个女官或者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
“那该当如何,兴风作浪逐步摧垮?”
“瓦解其根基是夫人做不到,而小打小闹则不可为,夫人以为制造些小小的风波就可将相府蚕食?”那样做只是在给苏家提醒,提醒他何处有疏漏,让他吃一堑长一智,之后其行事必定小心谨慎,逐步查找修缮疏漏之处,让相府从此固若金汤,夫人再难撼动分毫。”
“还望夫君明示。”
“不吝赠其功劳,让其受百姓称颂,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能让声音传到祁君耳朵里,将军功高震主尚且让祁君忌惮,何况丞相,大臣们都会察言观色,能揣测君心者见势不对自会另投它处,不用夫人动手,相府的势力会自行溃散,等时机够了,只需一击便可让其一败涂地。”
萧君绾沉心思索,为官者都愿听到百姓称颂,他们沉浸于其中的同时,君王却会越发不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这一个过程却是苏相难以控制的,就算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防不胜防。
“想让良禽飞走,要么用良木引之,要么就让其依靠的树成为朽木。”
果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萧君绾笑道:“夫君真乃天下权臣的克星,苏相那等佞臣在燕国可有活路?”
“夫人应该庆幸祁国有一位忌惮大臣的君主,否则此法一样行不通。”
“夫君就不怕有人功高震主?”萧君绾打趣道。
“燕国的君是旭儿,夫人不妨问问他。”
“陛下现在才无心计较这些,想来只有等他什么时候接手天下,才会思考该如何做个好皇帝,该有什么样的心思吧。”
“为君者面对臣子都自愧不如,何配为君?”
“我看是夫君站着说话不腰疼,世间有几人能如夫君一样明智,连宁国公主都知道夫君是个治国奇才。”
凌浩抬眼看向她,微扬嘴角:“又吃醋了?”
“哪儿有。”萧君绾起身,往天方阁里走去,又道,“陪夫君看奏章无趣,借夫君的书一览。”
还没走到门前就听闻身后路传来一句:
“最末行顶层。”
她惑然回头:“那里有什么?”
“医书。”
“才不要,我要看兵法。”
“夫人又不征战沙场,看兵法何用?”
“当然有用,下棋,赢过夫君!”
“夫人不是说输赢不重要吗?”
萧君绾扒在门边,想了想解释道:“那是……那是为了求夫君指点的权宜之计。”
“撒谎就是撒谎,什么权宜之计。”
她扬眉一笑:“反正对策已经熟记心中,随夫君怎么说。”
一方矮案,两盏热茶,她捧着兵法,他看着天下。
瞥见她娥眉轻蹙,他放下奏章,拿过她手里的兵书,答其疑解其惑。
他将书放回她面前时不忘说一句:“书是死的,用兵之道是活的,若人人看几本兵书就能成将帅之才,那天下还不乱套?”
“是,万一以后能上疆场去历练呢。”她笑说。想起卫国已经平定,又不准备打祁国,不禁好奇,“夫君下一步准备拿哪国历练?”
“刺探军情?”
“我能刺探什么?只是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
“夫人不妨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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