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大清洗一直进行了三天,各宫门前的石阶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才总算把叛军的痕迹完全抹去。
苏容意在披霞殿中三天没有出门,杨妃娘娘第一次醒来的那个时候,她就把事情经过都告诉她了。
“娘娘,渭王谋逆,如今已经下了大狱。”
杨妃整个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像整个人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失神怔住了。
“他来过披霞殿,看您。”
苏容意这一句话却又把杨妃震地回到了人间。
“当真……”杨妃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脸上表情是一种极难言的矛盾。
她其实很不应该问这句话。
苏容意点点头,手上端起了一碗给杨妃的药,可是对面的人却完全没有要吃药的意思。
苏容意没有说,渭王原意是想要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他是想要她死的。
看着杨妃眼中闪动的光芒,苏容意说不出口。
一直以来,她认识的杨妃,都是冷淡疏离的,她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这样……哪怕是在病中,双目也熠熠生光的神情。
杨妃对渭王的情,比渭王对她,更是深上许多。
苏容意叹口气。
“娘娘,您节哀吧。”
她说这句话,杨妃就醒悟过来。
“你都……知道……”
苏容意不做回应,只说:“娘娘,您现在的神色骗不了人的。”
皇帝之所以会绿云罩顶却不自知,是因为他从来也没在乎和关心过杨妃吧。
苏容意和杨妃相处没有几天,却从她身上挖到了太多东西。
她把渭王的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
杨妃垂下头,看着自己紧紧放在褥子上的手。
“娘娘,这个时候,您想的不会是,要除掉我吧?”苏容意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
杨妃的手倏然攥得更紧。
她果然知道,她都知道了!
宫妃不贞,这是多大的罪名,哪个人该担!杨妃自己不怕死,可她还有父兄,还有儿子……
苏容意依旧端着药碗,神情无波,在外头的宫女看来,她和杨妃两人好像极为亲近。
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杨妃心里,早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了。
“渭王殿下伏诛,娘娘觉得,这个时候我有什么必要揭露你们过去的旧事呢?”苏容意原本没打算说这些话,可是看杨妃的样子,就知道她平时看着虽冷静,但在扯上渭王的事上,就会犯糊涂。
苏容意搅了搅汤勺,觉得汤药已经有些凉了,终于放下来。
“我和娘娘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是娘娘却不知为何,总也不相信我。”
而且太相信昔日的情郎。
杨妃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被自己情感左右的女人。
渭王和她年少时一段岁月,就让她记了这么多年,在不知不觉中害得自己儿子病苦一生。
苏容意告诉她这话并不是劝她或者同情她,她只是想到杨妃身上的蛊,杨妃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许清昀也会跟着殒命。
虽然时已至此,谢微也死了,她和谢邈也基本都清楚对方的秘密,许清昀不再能成为他们相互抗衡的一个媒介,他的死活对自己来说已经无所谓。
但是苏容意直觉认为,这个人对言霄来说意义不同,他费心地救许清昀和许清越两人,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他帮过自己这么多忙,他想做的事情,她也想帮他去完成。
杨妃沉默了半晌,手终于松开被褥,“苏小姐,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
杨妃自认当日回答苏容意和言霄的话毫无破绽,没想到她却依然能够识破自己的旧事。
“有心要去猜去想,没有什么是难的。”苏容意说:“有些人永远蒙在鼓里,只是不敢去想而已。”
就像杨妃,画地为牢。
用二十多年前的旧情,打造自己以为的海枯石烂。
杨妃的手上突然**一片,原来竟是落下了滚滚的泪珠。
“你是个难得的通透人,苏小姐,不必受我等俗人之苦。”
杨妃抬起脸来,对苏容意道:“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年轻时对不起父母家族,入宫后对不起皇上,生了孩子后又对不起他……我该去死的,但是苏小姐,我可以去死,有些秘密,能够随着我的死永远消失,不连累活着的人。可是我还想见他一面,以我今时今日的能力是做不到……但是你,或者是言少爷,你们可以帮我的对吧……”
她要见的人,是渭王。
苏容意微微蹙起眉头,杨妃的意思以为是自己让她去死。
她在考虑自己何时竟也凶神恶煞到这个地步了。
杨妃半跪在床|上,姿态委曲求全,哪里有当日两人初见面时冷淡高贵的模样。
“……有些话,我一定要亲口对他说的。”
她的眼神里的光芒很坚定。
那个可是下天牢大狱的逆贼啊!
苏容意觉得自己再如何也做不到让一个宫妃去见他。
她叹了口气,“娘娘,我帮您问问看吧。”
或许言霄对于杨妃还有别的安排也未可知吧。
杨妃流着眼泪谢了她几声,喘息就渐渐重了起来,外头候着的许嬷嬷和宫女忙赶着进来伺候,没过多久,杨妃就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苏容意望着披霞殿外碧澄如洗的天空,不由微微出神。
难道渭王也给杨妃下过蛊不成?
能让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一碰到他的事情,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尊严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