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树弄茶的手一顿,脸色有些沉重,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味道。只听得他悠悠一叹:“幼孩纯良,天性本善,江某对其犹有怜爱。只是……”他欲言又止,显然有所顾忌。
赵毅风不解,难道他不喜欢孩子。“如何?玉树难道不喜欢——”
“孩子很好,江某喜欢。只是江某身上煞气、杀气、戾气过重。有损命数,所以还是避之,以免伤及无辜。”
心,疼了一下。因为自己的家国,自己的帝王大业,他才会和自己一起颠沛流离,漂泊无依,甚至染手血腥,沾染杀气。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拖累。
赵毅风苦涩一笑:“玉树是天上谪仙,怜悯众生,性子温和,定会得孩子亲近喜欢。”
旧年往事回荡,江玉树心一沉,颇有些逃避的味道,眼神飘忽不定,手上动作也变的有些凌乱。
明白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赵毅风勉强一笑,环看美景一周,最终视线汇聚在江玉树清俊的脸上,“玉树,我们给这座山取个名字吧。”
刚才的话题就此掩过,江玉树心知肚明,微微一笑:“殿下心中想必已经有了思量。”
赵毅风轻柔一笑,“我们来对对。”
江玉树伸手示意,“殿下请。”
伸手蘸茶水,赵毅风先落笔。“玉树,本王好了。”
江玉树点头,笑意悠悠。伸手在案几上写出一个字。
赵毅风从始至终紧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直到江玉树写完,赵毅风忽的朗笑一声,远处的飞鸟被震的片片飞起。
“玉树和本王心有灵犀,默契十足!”
“林中有耳,朱颜已觅。”江玉树低吟一句。
赵毅风开怀:“林中有耳,朱颜已觅,以后这山就叫‘郴’(c;山……”江玉树低吟,唇边有着一丝细不可查的微叹。
林中右耳,朱颜已觅,高山流水,知音相伴。
玉树,你我果真心有灵犀。
谢易牙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就被赵毅风手下的人拖到军营中历练。
连西门日天都不得不感叹:定王真是严苛,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
在军营中过了一个月,谢易牙性子被磨砺的安分了不少,身板也着实强壮了许多,不似一根枯草般,毫无生机。
当谢易牙再次回到山上时抱着江玉树就是一番痛苦倾诉,说定王如何如何严苛,他要是不听话就要被罚蹲马步,还说定王天天对他冷脸,想要吃人一般……把赵毅风抨击的体无完肤。
敢情赵毅风做这些吃力不讨好,尽得谢易牙唾骂不满了,这小孩子真是不好教。
江玉树心里为赵毅风掬一把辛酸泪。这边浅笑着安抚谢易牙。
谢易牙愿意和江玉树亲近,只要不触碰江玉树逆鳞,这人总是温和平静,很好相处,与阴沉沉,时不时冷脸的赵毅风相比,谢易牙自然知道那个气场适合他。
谢易牙虽不满,但还是每日去军营走一遭,然后回到竹楼研讨医术,学习草药针灸。
纵使郴山山腰气候适宜,可十二月能在山上种活北璃的樱花,连江玉树都不得不佩服赵毅风的种植手法。
樱花独属北璃,北璃国花乃是樱花,因此北璃国都又有‘天下花都’之称,天倾的樱花皆从北璃进供而来,国人学习嫁接,培植。终是让天倾的国都长出了樱花,但一般都不长久,不过几年,都会死去。
赵毅风能在这山上种活樱花,江玉树不得不敢叹他对自己的情谊。
天边丝丝缕缕的红霞将黎明的夜空渲染,山间薄雾缭缭绕绕,与远处的红霞交织,颇有一番迷离风情。
江玉树还在屋里就听见院中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本能拿起玉箫旋即准备出手,却感觉袖口一沉,谢易牙目瞪口呆的抓住江玉树衣角,看着院中的一幕——
院中空着的一块菜畦上,那人弓着背,勾着腰,袖口的长摆被尽数扎起,一身玄黑的长衫裤脚处尽是泥土,织金线的蟠龙缎面靴上黄色泥水堆叠。手上正拿着一把锄头,在地上挖着什么。
江玉树不解:“何人在此?”
谢易牙拉拉江玉树的袖子,小声嗫嚅:“公子,是定王。”
他,他大清早为何来此?
“殿下是在作甚?”江玉树执玉箫探索从竹楼大门的高阶走下。
赵毅风接着弓着背,拿着锄头在地上埋头开挖,不置一话。
谢易牙忍不住好奇跑过去一看,当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殿下在种萝卜,还是红萝卜。公子,以后我们有萝卜吃了,易牙是有口福之人。”
赵毅风脸一沉,“本王可未说这萝卜是种于你。刁孩切莫得寸进尺。”
对赵毅风的冷脸,谢易牙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为了显摆,还是蹭着江玉树的水袖,撒娇道:“公子,易牙和您一起,殿下不给吃的,苛待易牙……”
江玉树斜倚门栏,笑意悠然的安抚谢易牙:“易牙勿闹,殿下说道罢了,你若好好历练,殿下为为师下厨,你可是福气不断。”
“公子,我去了!”听到以后可以蹭饭,谢易牙刺溜的一声没了影。
江玉树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
“殿下怎会想着种萝卜?”
赵毅风抱着锄头,拍拍身上的泥土,看了一眼江玉树,木木吐出几个字:“自是为了某人。”
江玉树转了转眼珠,笑里调侃:“想不到堂堂皇家贵胄,定王殿下,三军统帅也懂农桑种植,江某真是荣幸,有生之年得以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