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哥儿扯了扯嘴角,“我姐已经够辛苦了,让她操心的人也够多了,我还是不添乱了。”
他收回瞪着柴贤的目光,坐到一旁。
纪博采来到新皇跟前,拱手道:“臣适才去营中巡视,各处新任命的将领都已经了解熟悉了自己所带兵丁,熟悉了自己的职责。帮派之中也有令传下,不可像以往一般凭着血气,无论何种情况,都必须依照军令行事,否则军法不容。”
柴贤慢腾腾的点了点头,“辛苦纪督军了。”
纪博采连忙拱手躬身,“大周百姓都仰望着圣上,如今各地纷纷响应圣上号召,揭竿而起,凡支持虞震德这逆贼的,皆被对付。他大势已去。只待圣上攻下京城,占领皇城,以赦天下。”
柴贤愣了愣,似乎纪博采口中描述的事情有些遥远,有些难以企及。
“圣上如今就是大周的希望,就是百姓的希望。百姓爱戴您,您心中必然也怀有对着大周天下,对百姓的深切厚爱吧?自古这爱,就是相互的。只要感受到,必有回应。”纪博采说道。
“那也不一定吧……”瑄哥儿在一旁插嘴。
柴素锦立时瞪了瑄哥儿一眼。
柴贤抬起头来,“百姓爱戴朕?朕怀有厚爱?”
“是啊圣上,”纪博采眼睛亮晶晶的,“正是因为仁爱,而不是因为心中的仇恨,您才要同虞震德势不两立,誓要将他从作威作福的皇位之上拉下来!”
“因着仁爱,而不是因着仇恨?”柴贤面上带着不解,心底却好似缓缓的有什么东西流过,他来不及抓住,来不及细察,但好似心底忽而生出莫名的力量。
瑄哥儿莫名的看了柴素锦一眼,用眼神询问她,纪家表哥究竟想表达什么?
柴素锦冲他摇头,叫他别乱插言。
纪博采却站直了身子,不再多说了,“时候不早,也请圣上早些歇息。臣等都切切追随着圣上,为圣上效力。”
柴素锦收了针,几人一同告退。
纪博采退到营帐门口的时候,忽而又抬头道:“不止百姓,不止那些各地响应圣上呼召的人。包括臣等这些守在圣上人边的人。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也不是为了日后飞黄腾达,首先,是因为一颗敬爱圣上的心。温柔劝勉圣上也好,言语刺激圣上也好,都是出于敬爱关切之意。”
说完,他同几人一道,躬身退了出去。
柴贤怔怔的看着帐帘落下,耳畔纪博采的话音却好似萦绕不绝。
他已经如此不堪,如此失败,如此颓唐了……却还是有人在真切的爱他么?
他身边的人爱他?他的百姓爱他?他的臣子爱他?
他们难道不是早已对他失望了么?如今的反抗,难道不是因为对虞震德残暴统治的不满么?
他们的反抗,难道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和敬爱之情么?
他的心中忽然间似有力量回荡,这力量在回荡之中,更一点点增强。
“表哥,你对圣上说这些,有用么?仇恨尚且不能激起一个人的斗志呢?说旁人敬爱他,就有用了?”瑄哥儿一脸的不信与不屑。
柴素锦垂头跟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的听着。
赵元甄更走在她后头。
“当然能。恨乃是负面的情绪,是一个人自私的情绪。它在有些时候,能激起人发挥超乎寻常的力量,却最终难成气候,因为恨是有限的,是片面的。而爱,则是无限的,是无私的,是正面的。一旦接受了这爱,拥有了这爱,就能从天地间获取源源不绝的力量。”纪博采笑着说道,“所以已经被折磨和打击磨去了信心的圣上,如今需要的不是恨,而是爱。恨不能救赎,唯有爱能。”
瑄哥儿摇摇头道:“唔,太深奥了……听不懂……”
柴素锦的身子却不由一震,好似天地都在眼前旋转了一下。
她甚至没能站稳,踉跄险些倒地。
她身后的赵元甄立时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抱住,“你怎么了?”
瑄哥儿和纪博采也连忙回头看她。
“姐姐,怎么啦?你快放手!”
瑄哥儿一面说话,一面推开赵元甄,自己挤在柴素锦身边,扶住了她。
“表妹没事吧?”纪博采关切担忧的看着她。
莫看她只是一个小小弱女子,却也是这一方兵马的灵魂人物。
主帅圣上且靠她稳定心绪,调理身体。
主将赵元甄更是旧伤未痊愈,靠她日日施针恢复。
且她有神医更有神仙之名,在她不顾自身性命,不顾战况危急的救治了几个平民兵丁之后,就在军营之中传开,更叫他们的军队有“神助之军”的自称。
这称谓,可是够鼓舞人心的。
“我姐姐一定是太累了,她晚上要给圣上和赵将军施针,白天还要救助伤员,她是个女孩子呀,就算是神仙,也要歇歇的吧?”瑄哥儿嘟嘴说道。
柴素锦却连连摇头,目光热切的看着纪博采,“表哥,表哥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瑄哥儿被她急切的语气弄得一愣。
纪博采脸上也尽是莫名,“我说什么了?”
“你刚才说,恨有限,爱乃是无限的……”柴素锦颤声提醒道。
纪博采连连点头,“是,恨叫人自私,爱叫人宽宏;恨会毁灭一个人,爱却能成就人;恨不是救赎,爱,才是救赎!”
柴素锦心头又是一震。
这次虽未有天旋地转的感觉,她却好似忽然之间被人醍醐灌顶,一股清明之气,从天灵盖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