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来,刚刚还躺在竹椅上喊头疼的老头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完全没有了那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冲到院子里面接电话,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那通电话。
他站在院子里讲电话,时而破口大骂,时而又十分紧张地抓着手机认真聆听着,他激动起来的时候说的是他的客家话,骂人的时候语速特快,所以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知道他在骂电话里的人。
他挂了电话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忽然,他捂着心口,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此刻我看到了他的表情,只见他瞪大眼珠子,张开着嘴,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样子。我吓了一跳,心想这老人家不会是在这当口突发心脏病吧?我赶紧跑出去扶住他,问他怎么样?他抓着我的胳膊,吃力地喘着气,痛苦地和我说:“苏小哥,我……我快……活不成了……!”
我吓坏了,让他别胡说,然后大喊着让爹娘赶紧打电话给120,但我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这人在我们家里面突发心脏病,我们离大医院可远了,就算大医院能从镇里赶过来,这人肯定也活不成了,他活不成的话,那我该咋办呢?
爹娘赶紧去打电话了,阿银抓着我的手,老眼里泪哗哗,同我说:“苏小哥,我有些心事想同你说……”
“你说!”
“我们描金人这一行人才凋零,几乎没有人愿意入这行!我师父七十二岁才找到资质合适的我来做徒弟,七十三岁就死了,死之前把金笔传给了我,叮嘱我……在履行描金人职责的时候还要留心寻找合适的人来做……做……”
他说到这儿就十分吃力,断断续续的,很久说不出下文,我等不及,赶紧问:“做啥?”
“做徒弟!”阿银一口气续上来了,他抓我的手抓得死紧,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充满希望地看着我,说:“我求你喊我一声‘师父’,这样我死了以后到阴间去间我师父的时候,我可以跟他说……说我没有辜负他的遗愿,我们描金人一行后继有人了!”
我着急地说:“这不成啊!就算我喊你一声‘师父’,没学得你手艺,你们描金人这一行还是断送在你手里呀!”
阿银翻白眼,四肢抽搐了,他用最后的力气说:“你……你先……喊了……再说……”
我看他这样子也是被吓得慌了,再也不考虑了,喊了一声:“师父。”
阿银眼睛翻得更厉害,抽也抽得更厉害了:“我……听……不……见……”
我只能凑到他耳边,大声吼:“师父!”
“哎!”好甜的一声,刚刚还在翻白眼四肢抽搐的人忽然活了过来,对我笑得一脸春风。
我懵了。
阿银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说:“成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来,吃过午饭后,咱们就去干活啊!”
“……”我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这老头坑了,我想不到的是他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骗我做他徒弟,而让我想晕的是即使他没这一出,我也会求他教我几招,这样他不把剩下那三山的坟给描了,我也能去把最后的三山坟都描掉……但他来这么一出,让我心里起了疙瘩,有种掉坑吃了一口大便的感觉。
阿银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徒弟啊,刚刚周老板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之前出了些事,所以有一段时间和我联系不上,他知道我的情况,在我租屋里放了5000元,让我继续把剩下的三山都描好,等我描好之后,就把剩下的钱全付给我。但他要求我在七日内把这三山给描好,我一个人实在干不来,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上次我看你描墓碑时,端笔的手特稳,一看就是练过毛笔字的,我看你可以帮我的忙!”
我黑着脸。
阿银又拍我一下,说:“徒弟,师父不会亏待你的。这十八山,我一个人描了十五座山,你就跟我描好最后三座山,周老板的钱我给你二成,怎么样。”
我:“……”
“三成?”阿银心疼地比了三根手指,他那么爱钱,出个三成就让他心疼死了。
见我又不说话,他心一急,又说:“苏小哥,你不是想要摆脱现在的困境吗?你跟我干,干好了,那些缠着你的鬼就再也不敢来缠着你了!”
我想说,他要是不来这么一出,现在求他的人就是我了。可他这样子,让我很不爽,脾气一上来,真不想理会他半句话。
“苏小哥,你是不是没工作呀?”阿银一计不成又再生一计:“现在你跟我入行,我把我会的所有技艺都交给你,以后你出师了,可以单挑大梁了,干一起活儿,就是上万块钱,就像这周老板给我开的价一样。你要肯跟我干,日后年入百万不是梦!”
他说这话真是戳中我的软肋了,从过年起,我就一直呆在家里面养病,没出门、也没出工,村里面的人都开始说闲话了,说老苏家的娃儿不成气候,是吃白饭。说真的,那个男人受得了这种话呀?谁又不想是一步登天,干一起活儿就是上万块钱呢?
就在我想要点头答应的时候,小南子的声音亮起来了:“苏悦,你听我的,别认这狐狸老头做师父!描金人没啥钱的,你看他描了十八山就只得五万块,你以为很有钱吗?我告诉你,不是!描金人没什么厉害的,你知道描金人为什么不厉害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向他,见他倚在门口边上,一边啃大苹果一边同我闲嗑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