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门口,直敞敞的开着。门上钩檐上,两只灯笼随风摇曳,光影暗淡,透着几许昏黄鬼魅之气。
一路过来,路上仍是残留着大片血迹,而待出得那侧门口,便见门外,漆黑蔓延,而光火映照的范围内,尸首横斜,血流遍地,慎人狰狞。
浓烈的血腥味仍旧是层层而来,凤瑶强行深呼吸了一口,而前方那暗黑无光之地,突然有马蹄声缓缓靠近,则是片刻,待得她抬眸循声一望,便见夜色尽头,有人驾着一辆马车缓缓过来撄。
光火摇曳,视线也随之暗淡。遥遥观望间,之间那御马之人,一身黑衣,满身壮实。待得那人御车靠,凤瑶才见,那人满目清冷寒凉,容貌怪异突兀,犹如夜里厉鬼一般,悚人心神。
“长公主,请上车。”
那人将马车恰到好处的停歇在了凤瑶面前,嗓音嘶哑断续得如同鬼魅,毫无温度,却也无波无澜。
凤瑶瞳孔一缩,冷眼凝他。
他满目平寂,本是一派荒凉冷眸的神情,却因灯笼火光在其瞳孔中跳跃,极为难得的衬出了半许暖意。
“属下奉主子之令,送长公主离开楚京。望长公主速上车。”眼见凤瑶立在原地不动,那人机械无温的再度道了句偿。
凤瑶满目清冷的凝她几眼,不言话,仅是待兀自沉默片刻,才缓步朝前,拖着疲倦僵然的身子登上了马车。
待得帘子一落,一道皮鞭抽在马身得脆声响起,霎时,烈马嘶鸣一声,声音在夜空惊转回荡。
凤瑶当即掀开帘子,阴沉而道:“停车!”
短促而二字,森然磅礴,奈何那黑衣人却无动于衷,反倒是掉转码头,便疾驰而行。
凤瑶心口当即一紧,“停车!”
黑衣人仍旧犹如未闻,反倒仅是刚毅直白的提醒,“马车颠簸,长公主金尊贵体,望在车内坐稳了。”
这黑衣人无疑是要极快将她带离楚京,奈何,心有疑虑与记挂,她姑苏凤瑶岂能在这时候离开这楚王宫。
她面色骤然阴沉开来,待再度朝黑衣人呼喝几句后,眼见黑衣人仍是无动于衷,她终归是拔了他腰间的长剑,雷厉风行的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黑衣人终归是极为难得的惊了一下,回头迅速朝凤瑶扫了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
“停车!”凤瑶再度扯声呼喝。
黑衣人沉默片刻,两手缰绳一扯,终是将烈马全然勒住。
马车终是仓促得停了下来,那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也骤然停歇。
四方之中,漆黑蔓延,沉寂无声,徒留马车顶部的明珠光辉暗淡。
“楚京已是不可多留,那楚王宫,迟早也会葬在火海里。而今趁乱逃走,对长公主才是最为有利,长公主不可再辜负主子苦心。”
冷硬的嗓音,无波无澜,那黑衣人满目沉寂的朝凤瑶望着,薄唇一启,出了声。
凤瑶冷笑一声,“楚京是否留得,本宫比你家主子更清楚。只不过,你家主子戏弄本宫一场,这笔账,本宫自然也得算算。”
说着,分毫不待黑衣人反应,凤瑶捏紧了剑柄,嗓音一扯,“调头!回楚王宫侧门!”
黑衣人面色淡漠如霜,“长公主这是何必。”
“调头!”
“主子有令,务必得送长公主出得楚京,属下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望长公主……”
这话未落,眼见凤瑶长剑稍稍深入,蓦的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瞳孔骤缩,顿时噎了后话,随即回头过去,终归还是掉转了码头。
黑衣人不再言话了,仅是策马往回路行去,凤瑶心底越发森然复杂,手中的剑柄也干脆一松,整个人静坐在车内,一言不发。
仅是片刻,马车便停在了楚王宫侧门不远。
凤瑶将车顶的明珠扣下,用血色的锦袍包好,随即便撩开了帘子,于漆黑夜色中朝那不远处的楚王宫静静观望。
此番离得不远,那王宫内的厮杀拼斗声不绝于耳,清晰至极,甚至于,周遭浮来的风,也腥味十足,森然刺鼻。凤瑶静静的坐在马车内,静静的撩着车帘子,目光,则越发的森冷凉薄。
方才那在楚王宫中救她之人,虽是戴了白玉面具,但无论是身形还是他身上的味道,都与颜墨白如出一辙。虽不知那人脱口的嗓音为何不若那颜墨白,反倒是嘶哑陌生,但她却能全然笃定,那陌生的嗓音,不过是颜墨白刻意的伪装罢了。
与颜墨白接触这么久了,朝夕相处的日子也是极多极多,而今终归是太过熟悉啊,熟悉得竟是仅随意观他几眼,便能识破他彻底的伪装,分辨出他的真身来。
思绪翻腾摇曳,越想,心口的复杂怅惘之意便越发沸腾起伏。
当日东临苍曾亲口承认颜墨白未亡,而今那人,便当真出现了。甚至于,他既是出现,又为何要戴上面具,转变嗓音!他为何要在她面前如此刻意伪装?又为何,独独将她一人放下,自己则再度冲入楚王宫中?
他冲入楚王宫中作何?
甚至于,他消失的这几日内,他又背着她做了些什么?或者,那颜墨白此番如此毫无拒绝之意的随她来楚,究竟,究竟有何目的?
越想,心底的复杂之感便越发浓烈,甚至于心口之中,都莫名的坠落空洞了一块,刹那之间,便演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夜风自前方迎面而来,肆意的吹着她满身被鲜血染湿的锦袍,霎时,寒意凉薄,森然刺骨。
她抑制不住的再度打了几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