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麒却是明白傅昭的意思的,因为他见过此刻躺在傅昭掌心的这把桃木梳,不久之前,他在浩然表妹那里见过,想起梁静笙刚才离开时候的情况,白锦麒不由得叹息,且不说梁静笙这发髻是她自己梳的,还是面前之人所为,单是想象她梳妆之时,面前这人便在一旁,也能知晓,两人的关系必不一般,他又迟了一步,真是有些可惜。
若此刻只有傅昭与她二人,梁静笙真想接过这桃木梳扔在傅昭脸上,可此情此景,她只能怨恨自己没有长一双巧手,只能恨当初那个那样依赖傅将军的傅夫人。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梁静笙仿若无事一般转向了慕容大夫人,“大舅母,我有些累了,咱们去那里坐坐吧。”梁静笙只随意指了个方向,也没有事先确认那里到底有没有人。
慕容大夫人看了眼满眼无奈之色,手却执着地伸着的傅昭,突然想起了她与夫君闹别扭的场景,套在这两人身上,真是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若是有人告诉她,这是新嫁娘在耍脾气,新郎官在小心讨好,她也是信的。可她心里也明白得很,她们阿笙还是待字闺中,也没有定过亲。当着他的面,慕容大夫人不好问梁静笙什么,于是几乎在梁静笙一提起要去一旁坐坐的时候,慕容大夫人便立马应承了下来,伸手拉着梁静笙便准备转身。待到了人少的地方,她定要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笙,别忘了团团。”
此刻傅昭的姿势真的很有些滑稽,一手桃木梳,一手滚滚圆的团团。若是他不自报家门,任谁都没法将这样的他和那个所谓的小英雄联想到一块儿去。
梁静笙一点儿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刚才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没有想接,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更不可能接下了。她根本不明白傅昭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咄咄逼人,好似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误会他们的关系一般。
“傅……公子,咱们相识尚浅,您的礼物,我不便收,您还是收回……”
“黑尾还好吗?我这回给它带了些特配的鸽粮,它应该会喜欢。”
在慕容家,黑尾几乎是人人都知晓的存在。梁静笙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好半响才说,“傅公子,黑尾随时可以完璧归赵。”而后似乎怕大舅母或者慕容浩然怀疑些什么,梁静笙继续补充道,“当初欠了傅公子人情才代为照顾黑尾,可黑尾是个恋主的,这么些日子下来,已然消瘦了不少。烦请傅公子拨冗去接它一接。”
梁静笙这样的说辞,让慕容大夫人不免觉得好笑,明眼人都看得出,黑尾吃得好,长的也好,比头回见不知圆润了多少,也亏得阿笙能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在慕容大夫人看来,他们家阿笙这是害羞了,因为傅昭的坦白。果然武将就是武将,不论年纪大小,都和她家夫君一样,是个不解风情,只会直愣愣说大实话的,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场合。
见傅昭是个执着的性子,周遭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这里张望,耳朵也竖得一个比一个长,慕容大夫人忙打圆场,“行了行了,我看这梳子挺精致的,这鸽子……叫团团是吧?也挺可爱的,刚好给黑尾做个伴儿。”
见慕容大夫人伸手要接,傅昭见好就收,松了手。
“东西我便先收下了。改天你到府里来坐坐,我家夫君是个武痴,你们好好切磋切磋。”
听慕容大夫人说起慕容将军,傅昭的脸色立马郑重起来,“哪里敢说切磋,应当请慕容将军指点才是。”
这‘切磋’二字,可是慕容大夫人照着他夫君那性子说的,他是个直爽的,讲本事不讲年纪。傅昭这样的好苗子,若不是担的虚名,想来他是会喜欢的。她家两个儿子都志不在此,她家夫君有时不免有些感叹,怕她又兴起要再生一个孩子,每每有些感叹之言也很快转移话题。若是……慕容大夫人又再看了眼傅昭,他们是将阿笙当做女儿看待的,若是两人真能结成良缘,这傅昭也算是他们的半子了,她家夫君应该会高兴的吧?这么想着,慕容大夫人越看傅昭越觉得顺眼起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娘亲的变化,慕容浩然有些着急了,他忙凑到慕容大夫人跟前说,“娘,你可别被他给骗了。他……”
听慕容浩然似乎要说傅昭的坏话,梁静笙满眼都是期待之色,甚至不由得频频点头。就算过去的事都是误会,可她真的累了,那样炽热的爱恨,经过一次已经足够。她甚至有些悲观地想,傅昭当年去的太早,所以没有机会背弃她,说到底,她当年之所以轻易信了董月华的话,还是因为信不过自己,从未觉得自己是能够配得上傅昭的存在,她觉得,她于傅昭,只是她单方面的依附罢了。依附的条件,是他心里有她,只有她。
梁静笙有些不敢想,若她今生依旧做了傅夫人,叠加了前世的那份她不愿承认却终究存在的浓烈感情,却终究被傅昭所弃,那她……会不会先杀了他,再自我了断?若是当初董月华出现的时候,傅昭并未死,只是重伤,梁静笙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的情况……不管想多少次,她最初的想法,都是想杀了他,然后和他埋在一块儿,就算死,他们也该死在一块儿,就像他们曾经说好的那样,生同衾,死同棺,因为她只是他的,他便应当也只是她的。
同样的,她也曾经无数次地,在梦中,用利剑划破董月华的喉咙,让她什么都再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