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京城里待得太久,长期以来易北都在借助各方势力中的平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结果就是出京之后容易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但江梨不同,几辈子下来她都没搞清楚谁是谁的关系网,一门心思就是自己努力闯出来。
所以于县令贪污一事上,易北满心里想的是自上而下,在不惊动人的前提下,借着县令挖出大鱼,继而下一路搞定,而江梨则只是单纯的想把这件事情解决。
先入为主的十一皇子殿下,很明显是低估了底层人民的小智慧。
于是当下许都去查衙役出城记录和城中镖局接镖留存,孟陵则去陈府继续翻翻翻事业。
江梨一口气把心中所想说得干干净净,只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办成一件大事,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虚脱感,慢吞吞吃完易北给她留的晚饭,又磨磨蹭蹭喝完三杯茶后,终于没有了留在易北房中的借口。
”你是怎么想起来,县令很有可能把东西放去陈府的?”
当然,江梨没有借口,不代表易北没有啊。
身边武力值最靠得住的两个人现在都一块儿跑了,别说江梨潜意识里觉得有些发慌,就是易北也觉得自己果然是太过于兵行险招。
毕竟现在人人都在风传钦差大人已经驾临,以县太爷这个地头蛇的消息灵通程度,没有理由他还被蒙在鼓里。
一旦县令猜出自己身份,又或者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趁着钦差还没有揭露身份之前,先下手为强,以鬼鬼祟祟大概是贼寇踩点为名,直接派人过来灭了口都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山高皇帝远,谁知道这些刁民胆子有多大。
毁尸灭迹之后说一句从来没有见过钦差的影子,谁还会去上心追查?
江梨挠挠头,不打算说实话。
”底下的人么,哪有那么大的力量去通天,天灾面前人人都是一样,贪官比百姓更恐慌,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那点钱,冲走了都没法往外说,而且朝廷肯定会派钦差下来赈灾,这消息人人都知道,说不好就有贼寇半路上打这个的主意,干的就是黑吃黑的买卖,何况平阳县令是连贼寇都不敢去剿,想来衙役的能力也就只有这么大,县令大人肯定不敢卡在这个时候让钱离开自己视线,多半是还在县城里。”
上辈子她听薛从安说过,水灾时是哪个不长眼的贪官,想转移财产,结果连小老婆都被贼寇抢上山去当了压寨夫人,那贪官不敢声张,最后干脆是连新收的那房小妾都不要了。
这种事情她才不会真的说出去呢!
易北点点头,继续没话找话。
”陈府这次的确是太过于铺张,是很蹊跷。”
昨天晚上江梨过来旁听时,孟陵还特意着重描述了一下陈府接待侯夫人的规格之高,各色珍玩异宝虽说不是顶尖的,但也绝对超出了一个乡绅能过承受的实力,大概是县令大人之命,能多铺张就多铺张,陈老爷干脆就借着东风和县令报备一声,动了动县老爷多私库。
当然,这也不过是私底下的猜测。
万一人陈老爷为了讨好侯夫人,是真的把自己的棺材本儿都给砸出来了呢?
几辈子下来看惯了好东西的十一皇子殿下,其实并没有把陈府里的那点寒酸摆设看在眼里,自然也不像穷惯了的江梨一样,能够发觉这些东西其实早已超出常规。
门口传来几声轻轻的响动,大概是灯笼里的灯芯结了灯花,爆了一下,江梨扭头看了一眼,没太在意。
”不过能够做到一个县城的父母官,和当地乡绅的关系一定都不错,或许还有姻亲连襟,若是孟大人能够。。。。。。”
江梨的话没能说完。
易北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
门口继续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很是轻微,但再轻微,也架不住夜晚的平静。
在毫无声响的夜里,木板轻微的开合之声显得格外刺耳。
江梨侧耳听了听,猛然惊觉。
这种声音她好像去年才听过啊。
简直就是和上次自己住客栈时那个刺客摸进来时,蹑手蹑脚走路时,声音一模一样啊!
易北轻轻站起来,把江梨拉到身后,想了想,又重新把人自身后扯出来,推去门边站着。
”如果情况不对,不用管我,去陈府找人。”
所有的护卫都在陈府,所有的官员都在陈府,江梨还有个县主的名头,趁着县太爷或许还没有防着一个姑娘家的空档,或许还能够敲开门。
易北从腰间扯下代表皇子身份的玉牌,连带钦差官印,一并塞给江梨,又飞快的把尚方宝剑外带一应配套官服统统扫去了床底下。
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拖一点,许都和孟陵他时指望不上了,起码也要拖到江梨搬来救兵。
门被狠狠一脚踹开,蒙着面一身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汉子们一拥而上,直扑易北。
江梨被夹在门后,只听得对面自己房间也是一声闷响。
那是自己房间门也被踹开的声音。
机会只有一瞬间。
已经冲进易北房中的人还没发现门后藏着人,而搜查自己房间的人还没发现那间房里没有人,只有这个时候,走廊上才有可能留有无人的空档。
江梨不敢去看易北。
她怕她万一看了,自己就忍不住会留下来陪着易北一起拼命,到时候两个人都得折在这里。
易北的安排是最好的。
江梨忍着眼泪,猫着腰从门后溜出来,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