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浩到底还是逃了出去,虽然每经一天,就更虚弱了几分,但七天之后,终于将追兵甩得无影无踪了。
沿途中,他无数次感激自己的命运,若不是自己从小不受待见,若自己是个自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如今便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这么多年他逼迫着自己所做的那些严苛训练,这一次真正发挥了效用。
此外,还要感谢她曾经在闲极无聊时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吧?声东击西,空城计,若不是这些计谋,自己还真甩不掉身后的这些尾巴。
说到底,还是她救了自己。想到远在异国的那个女子,他饥肠辘辘的腹内仿若多了几分元气。这一路,还真有些怀念她烤得黑乎乎的山薯呢!
幸而还有小雕,若不是小雕,自己如何能腾空逃脱?若不是小雕不断地给自己觅食,自己如何能支撑这七日?茹毛饮血虽然恶心,但他到底不甘心就此放弃。
直至躲进了他曾经独自发现的密谷,他总算安全了,只是身体状况却是每况愈下。当日逼毒的最后关头受利刃攻击,到底乱了几分心神。而发现毒素后又未及时排毒,反而就战事做了一番布置,又耽搁了几分。如今这一路逃命,根本顾不上压抑毒素,如今瞧来,当日体内残存的一丝毒素竟又反攻了回来。
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时刻,他真的不甘心。对于鹰国,他真的是有太多的梦想。对于她,自己毕竟还有一丝希望。到底是这份欲念太多强烈,一心记挂着沙场得失、国家安定,还有她过得是否安乐,又或是小雕给他吃了什么异物,他竟又生生地活了过来。
这已经是第几次闯荡鬼门关了?
再去两次,怕是与阎王爷也要称兄道弟了?鹰浩心中有几分自嘲。
醒来的那一刹那,他虽然依然虚弱,但心神却稳得很,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也便是在那一秒钟,他招了小雕,让她去给了然报个平安。他不愿让她有一丝的不安。
小雕已然急切地绕着他盘旋了几日,如今见他醒了,也知道主人必定无事了,便长啸一声,朝空中飞去,按照指令去找另一个主人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鹰浩的体力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反攻的毒素也尽数逼了出去,只余外伤痊愈尚需时日。
瞧着小雕带回的布帕,写着满满当当的关切之词,他身上疼着,嘴角依然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咧了开来。此前,他无数次质问过自己,或许在她眼里,自己根本无足轻重,从来都只是个过客吧?
再瞧瞧小雕带回的包裹中,药材、食物、简单的衣物等应急之物一应俱全。她虽不知道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意外,但难为她想得这般周全,想必是希望自己多少能解一时之需吧。
有了药物,食物,更重要的是有了精神支撑,鹰浩的伤势迅速地好了起来。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于密谷的山涧中细细地清洗了身子,梳起了长发,又换上了了然送来的衣物,清清爽爽、大摇大摆地朝十里以外的集市去了。
如今即便熟悉他的人撞见了,也未必能认出他来。他面上用了些了然送来的易容药物,心下琢磨着,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些玲珑心思?
鹰浩离了密谷,并未紧忙着回军营。如今那营盘,主事之人怕是皆已换过了吧?他甚至没有与四处寻觅自己的亲信联络,有几次还眼瞧着几名亲信与自己擦肩而过也并未出声。
经了上次之事,他心下清楚,谨慎小心是不可或缺的。若不是身边有了疏漏,自己又如何能身中剧毒?
这边境自己才离了不过不多日,竟是形势大变。原先担忧的鹰军落败并未发生。琢磨着这两日在集市中打听到的消息,他心下将之前的两国决议也揣摩出了个大概。
鹰军从自己离开之后,并未有太大动作,那人这一段怕是正忙着皇位上的事吧?
鸾国那边,大约是那庸碌不堪的鸾三皇子怕云浣军功太盛,抢了自己风头,不知又在那鸾皇耳边吹了什么风。而鸾皇又本是不喜战争之人,如今不用用什么和亲的办法便能息事宁人,等于正中下怀,自是应了三皇子之意,立时颁旨遣大军回京了,只留小部分兵力继续镇守边疆。
如此一来,绵延近两年的鸾鹰大战竟是无声无息地告一段落了。
两国百姓虽是有些不明就里,但歇战一事却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只是,欢欣的同时,也有众多家庭为那埋骨沙场的亲人伤心不已。鹰浩如今扮作平民模样,深入市井,亲眼瞧了百姓们悲喜交加,颇受震动,感触不凡。
过去,总以为自己作为作为皆是为百姓着想,如今瞧来,或许并非如此?
不禁想起了然所说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沙场男儿皆有父有母,甚至有妻有儿,他一人为国捐躯,全家伤悲。无论是鸾国胜还是鹰国胜,苦的都是百姓。天下百姓,都不免要为战争所用兵器、粮草而节衣缩食……”
“小女仅有小小心愿,愿天下各国都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真正造福百姓,小女也才能安享闺中之乐!”了然的铿锵之言,此刻依然回荡在鹰浩的耳边。
自己一向坐得高高的,口中叹着体恤百姓,关注民生,却原来远没有她那般悲天悯人吧?
或许,她的智慧与见解,远超于自己?
自己又能否助她实现心愿?
如若有她相伴,何愁不能造福鹰人?
此时此刻,鹰浩曾经执着于战争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