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人定胜天在那一刻完全是痴人说梦,人在自然的宣泄中,渺小的?6??一粒沙尘,不知所往,奈何所终。我甚至觉得,人与我在显微镜下看到的带刺的硬壳微生物没有什么不同,自认为主宰着周遭的一切,其实对镜片另一头的观察者而言,简单而荒诞得不值一提。
我甚至不知道何时湖面上开始落下瓢泼大雨,雨点密集的像一层一层半透明屏风,不断地砸落在木船上,不断的碎成万千光点。而湖中大浪像从湖底伸出的一双双无形巨手,拍打、揉捏、撕扯着这一叶小舟。
与漩涡的搏斗前后应该只有五六分钟,但在我的记忆里,仿佛有一小时、一天甚至更长。也许是潜意识里对恐惧的一种无限放大,亦或是在短短时间里,大脑被塞进了太多的回忆,留下了太多定格一般的画面。
在我的印象里,曾茜从驾驶舱冲到了甲板上,把那个系着很长绳索的不锈钢采水桶奋力地扔向了漩涡的中心。而那桶似乎被巨大的力量向湖中扯拽着,曾茜一个踉跄险些被绳索拽入湖中,但她并没有松手,而是匍匐在甲板上,用瘦弱的肩膀顶着船舷,奋力向回拽着,她的助手和老黄连滚带爬冲上去,帮助曾茜拉回采水桶。
小雷此刻站在船尾,他用胳膊夹住一根船舱上的铁管,身体随着木船的晃动,剧烈的摇摆。他弓着身子,用尽全力在稳定身形,双手紧紧抓着照相机,不停地对着漩涡拍摄着。船尾甲板上的几个船工,或坐或趴,但都抱着圆木不放。
而驾驶室中的老齐,面无表情,双手按在舵轮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湖面。驾驶室正面的玻璃已经全部破碎,一个船工被巨大的惯性抛到了前面,满脸都是碎玻璃划出的血痕,和着雨水,不停的往下流淌,但他依旧一手攥住窗框,一手指着漩涡,撕喊着为老齐指示着方位。
很多年间,这个画面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并不是因为九死一生而产生的深刻记忆,而是忘却死亡恐惧之后的超脱感令人记忆犹新。
我的大脑在那一刻高速的运转,所有进入鄱阳湖区后的调查线索,所有在资料中闪烁其词的记载,所有目击者云里雾里的描述一一浮现,向无数巨大藤蔓纠缠在一起,又慢慢的解开。
万年前意外的陨石掉落,撞击所产生的地壳裂缝,外来物种的蛰伏与苏醒,地热河与放射性辐射源形成的封闭生态环境,独特的生命运行机制和周围环境的逐步融合,不同时代目击者对不可知事物的描述乃至崇拜,一个个匪夷所思神话的口口相传……这些都指向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但确实唯一自圆其说的事实。
天外陨石就是一颗种子,意外的来到鄱阳湖底。它和龟蛇一样会因为温度而蛰伏,它复苏的时候,他的形体并不固定,也许如河流般流淌,也许如岩石般矗立,它可以以各种有机物甚至是无机物为食,那些发光的球体微生物便是它的细胞,捕食则合,休眠则散,也许地热河就是它的筋骨,也许泉眼就是它的血脉。它的生理运行机制与地球上的任何物种都不同,甚至颠覆了我们对个体和种群的认识,是的,这是一个种群,由百亿甚至千亿个个体组成,但它又只是一个个体,在特定时刻由百亿千亿个细胞构成的个体。
它也许是北冥之鲲,化南冥之鹏,也许是黑水之龟,藏了女蜗的蛇身。先人的诗句总以为是天马行空的幻像,何曾想过是充满虔诚的白描。“玄武步兮水母,与吾期兮南荣”,玄武玄武,鄱阳湖底所藏的秘密难道真是上古传说真实的证据?
可惜在那一刻,我并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验证这些猜想,因为漩涡的中心,一个巨大的,超过我们木船十几倍的,发着强烈淡蓝色耀眼光芒的巨大球体正缓缓地浮了上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愣愣地看着这个似乎并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物体。我知道,这是由万千小光点汇聚而成的,而它们汇聚的目的只有一个,吞噬在漩涡边上打转的木船。
巨大的光球慢慢浮上湖面的上方,而雨点落在发光体上面,很快就变成了一缕缕的青烟,它周围的湖水,也仿佛沸腾了一般,弥散着炙热的水汽。球体如同会呼吸一般,光亮一明一暗,好像也在观察着我们。
漩涡的边缘开始刮起一股股的旋风,形成无数三尺多高的小水柱,好像在水面不停的跳跃。我们头顶的天空已经暗如锅底,隐隐的还有雷声传来。船的晃动小了些,但我们都清楚这平静只是暂时的,木船即将面对的是更加猛烈的风浪。
这时,老黄已经帮曾茜把采水桶拉上了木船,扶着她进了驾驶舱,蹿到舵轮旁,一手按着舵轮,对老齐喊着:“老齐,水龙卷马上就来了,木船禁不住的,快加速右满舵。”
老齐的视线没有离开漩涡,冷冷地说道:“我知道,漩涡还在加速,还要绕几圈,现在速度不够。”
老黄猛地推了一把老齐,想抢下舵轮。“没有时间了,不转向就出不去了。”没曾想,这一把没有推动老齐,两人都仅仅攥着舵轮,僵持起来。
我从后面一把抱住老黄,在他耳边喊道:“老黄,松手,生死一瞬,只能听一个人的。”
我没有听清老黄争辩的是什么,他的手刚刚松开,那巨大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回,我们都听明白了,是那巨大发光球中心发出的声音。而漩涡中,还有更多的小光点向光球汇聚,这一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