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大梁一向尊佛重道,江南更是佛教盛行之地,大大小小的州府都有寺庙,而余杭城中更有灵隐寺、净慈寺、法喜寺、法净寺等诸多寺庙。这其中又以飞来峰旁的灵隐寺最为出名,香火繁盛为江南之最,而西湖旁的净慈寺则闹中取静,多为文人墨客逗留。
这天傍晚,两个年轻公子走进了净慈寺。
小沙弥见两人衣着华丽、样貌不凡,便不敢得罪,忙上前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天色已晚,鄙寺即将关闭山门,两位施主可是要投宿鄙寺么?”
两人中较为年轻斯文的一个回了个佛礼,道:“这位小师父,我们想请寺中高僧为做场法会,超度亡者。”
做法会这等事一向找灵隐寺或者法喜寺,极少有到净慈寺来的,小沙弥觉得奇怪,便道:“两位施主且稍等,贫僧去请主持来。”
年轻斯文者行了个佛礼,小沙弥便去了,与主持来到时,那两人正在大雄宝殿里站着。
主持行了个佛礼,道:“贫僧法相,乃净慈寺主持,两位施主……”他说话间便见到了地上的蒲团,因天色晚了,僧侣们都开始打扰经堂,地上的蒲团也换过了,平整如新。
那两人一齐回礼,法相便道:“两位施主并非信佛之人,为何要来净慈寺请人做法事呢?恕贫僧无礼,净慈寺向来不做法事,施主不如去灵隐寺吧。”
“主持大师好细的心,竟从蒲团上看出我俩未曾跪拜佛祖,不愧为一代高僧。”年轻斯文者笑道,“只是这一桩法事,非要主持大师出手不可。”
法相一愣:“施主何出此言?”
年轻公子道:“大师不问在下为何人超度么?”
旁边的小沙弥行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如此挂念,兼程而来,自然是为了极为重要之人。”
“小师父说得对。”年轻公子点头道,“在下是为了孩子,在水灾中死去的孩子。”
法相闻言便动了慈悲之心,口宣佛号道:“父母爱子之心可悯,但净慈寺从不为人做法事超度,施主若是执意,贫僧与灵隐寺主持也略有来往,可为施主请寂空大师为施主做法事。”
离得这样近,竟然只是略有来往么?年轻公子笑了,忽然凑近了法相,轻声道:“主持大师可知,这次我要做的法会,是要超度千千万万人的?”
法相又是一愣,这位公子方才说自己是为了自己在水灾中死去的孩子来做法事的,为何现在又说要为千千万万人?法相才想问是何原因,忽然鼻间闻到一股馨香,这香味清淡雅致,绝非男子所有。法相心中一震,不由得看向年轻公子的耳朵,只见上边果然有两个耳洞。再想到此人方才的话,登时吓得一身冷汗也冒了出来,立刻便要行礼,却被那较为年长冷峻之人托住了手,再也跪不下去。
年轻斯文者笑道:“大师,我们兄弟口渴了,不知是否能讨一杯清茶喝?”
法相哪敢不应?“阿弥陀佛,两位请随贫僧来。”
“大师请。”
法相带着两人到了方丈院,入了禅房,等近身照料的小沙弥端来清茶,又命他在门外守着,关上了门,老主持才颤巍巍地撩起□□,拜下去。
“贫僧叩见吾皇。”
“嗯。”这年轻公子正是谢凝假扮的,她坐在禅床上,低头喝了口茶,才道:“法相大师是么?你们江南道的佛寺当真是了不得啊,几时跟逆贼勾搭在一起,朕还毫无知觉呢。朕可好奇了,若是新帝继位,国师的位置可只有一个,你们这么多主持,要怎么定下谁当这荣华富贵的官儿?”
法相急声道:“陛下明鉴,贫僧并未……”
“还敢狡辩!”谢凝猛地拍了一下茶几,冷冷道:“太尉,你同他说说,咱们都听到了什么?”
陆离道:“回陛下,当日臣与您乔装成商人微服私访时,便听流民们说过,去年十二月,正是官药令最严重时,江南道各大佛寺曾施粥赈济灾民。而且在施粥时说法,要灾民忍耐,却反而激起了灾民们的民怨,叫不少灾民生了反心。而昨日审问那两个逆贼时,陛下提到信佛之语,两个逆贼立刻就变了神色。这江南佛寺必定有古怪,陛下,臣恳请陛下下旨,臣立刻带兵将这大大小小的和尚一个个抓起来审问,不怕审问不出逆贼的行踪!”
法相登时吓得脸色煞白,叫道:“陛下!贫僧……”
“可别说什么佛寺跟逆贼无毫无关联的话,朕一介女子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上,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谢凝神色冷冷,“朕很早就疑惑过,江南这样大,水灾之后城镇为防灾民带来疫情,早已对来往进出之人严格把关。在此情形下,任何频繁且异常的出入人员都会遭到质疑,逆贼究竟以什么身份,竟然能在天下来去自如,叫朕审问了这么多官员,却一点头绪也找不到?昨日,朕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行脚僧啊!”
和尚以化斋为生,且常常云游四海,而大梁颇重佛教,便是再凶狠的官兵遇到和尚也要客气三分,对和尚进进出出城镇自然不作怀疑,更不会严加审问。而江南的佛寺遍地都是,根本不需要一个人跋山涉水,只需如驿站一般,一站传一站便可,换人以后,更不容易引起怀疑,而谁能想到,正是这些出世修行的出家人,在谋划着天下的权柄?
法相的脸色一时苍白如鬼,跌坐在地上,半晌才道:“陛下果真聪慧过人,唉!是堪不破的迷障啊!但是陛下,贫